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空的正当中，只是此刻天空已经起了雾浓。</p>
这轮圆月在浓雾中显得格外的凄凉朦胧，变得让人有一种感觉到心碎的感觉。今天不是中秋，而是下元节。</p>
秦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这是第四次看向那个跟踪者。</p>
这个人从他一出府就开始跟着他了。仔细地算了，这人已经尾随他走了三条街。秦邰静静地看着那人，而那人看到秦邰回过身来看他，他竟然也停在原地不动了，同样地静静地看着秦邰。</p>
两个人就是这样静静地对望。</p>
严格地说，这个人简直不能称之为跟踪者，因为他做得太过明显了，丝毫不隐藏地跟在秦邰的身后，不过，他的跟随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而这个距离又是能够让人一眼看得出来，他就是跟随者。</p>
现在，他们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尽管月光在雾色当中，光线惨淡不堪，使得四周的景物变得朦朦胧胧、迷迷糊糊。可是秦邰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个跟随者容貌。</p>
从容貌来看，跟随者是一个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而且应该是一个痴呆儿。因为他身上的衣服肮脏而破烂，天寒地冻却光着两只脚。一双呆滞的、没有焦点的眼睛直视着秦邰，可是仔细地一看，却发现这个孩子的眼睛似乎并不是在看他，仿佛是穿越了他的身体，落在另外一个虚无空间。</p>
秦邰不由地微微蹙起眉头，他不明白这个怪异的跟踪者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始终跟随在他的身后。</p>
天色已经不早了，秦邰现在不再是两年多前那个站在襄阳城门上的守城令了。他如今成为了南唐的越骑校尉。</p>
负责训练南唐的骑兵的作战，因为连日来的训练任务，他确实很累了。如今他现在奉召要进宫去面圣，所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这个不知所谓的跟随者。</p>
实际上，最近，他很心烦。母亲的病虽然好了，可是母亲却对自己的单身越来越不满意了。而在荆州，不少世家也和自己攀起了关系，想要将女儿嫁给他。</p>
娶一个媳妇，他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可是最近他忙得练军，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娶妻生子？</p>
更重要的是，他心里已经有一个让他难以磨灭的女子。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子是生是死，可是他还是忘不了那个女子，更加放不开自己的心扉。</p>
皇帝这么晚召见自己，定然是有什么大事的。其实他本可以骑着马去或者是带着护卫进宫的。可是他最近很心烦，因此才一个人走着去，希望可以一个人冷静一下，却没想到竟然招来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跟踪者。</p>
家事、国事都令他心绪烦乱，他实在没有心情细究这个莫名其妙的骚扰。他决定不再理会后面的跟踪者，而是继续快步向着皇宫的方向走去。</p>
把守宫门的护卫早就对秦邰见惯了，熟悉了，见到他来，不由抱拳躬身朝着秦邰行礼道：“末将等人见过越骑校尉。”</p>
“见过秦将军！”</p>
秦邰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中的佩剑交到了那些护卫的手里，就进了宫门。进宫门之后，很快地就有执事的内官来迎接秦邰。</p>
执事内官将秦邰引进御书房，就乖巧地躬身告退了。而在这间不大不小的书房里，宫灯明亮。来这里的人，不只是他，还有另外几个大人和将军。</p>
仔细看来，竟然是自己来的最迟。他抱拳躬身行大礼说道：“末将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p>
陆俊说道：“平身吧！”</p>
秦邰站了起来，和其他的几个将军站在了一起。</p>
明亮的灯烛照耀下，陆俊的脸色显得黯淡。他低垂着有些浮肿的眼睑，一只手拨弄着案上的明黄色细磁盖碗，却没有丝毫要喝茶的意思。</p>
而在他的身后的墙上，挂着十三州的地图。旁边的地上堆放着书卷或者竹卷，显然皇帝在翻找什么。</p>
秦邰没有问，因为皇帝会告诉他的。</p>
这个时候丞相王乐前上前了一步说道：“陛下，老臣认为，在嵩山建立一个军寨是最好不过的。太子殿下的提议很对。”</p>
陆俊说道：“在嵩山建立军寨是最好的，可是这个建立军寨的人，青儿没有指明是谁，朕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由谁到嵩山去建立军寨。而且，在嵩山建立军寨，不是简单的军寨，还要涉及许多问题。兵士的操练这些……”</p>
陆俊叹气地说道：“倘若是由孟轲来建立的话，朕倒是放心，可是孟轲如今在泰山边上驻军，虎视青州，此刻又不能将他撤回来。”</p>
“而水军大都督鲁远又在九江无法脱身……朕的身边，实在找不到什么人可以担任这样的一个官职的人。”</p>
秦邰听到陆俊和王乐这两个人的话，他终于明白了皇帝叫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了。感情这两个是看中了自己。看来，他们早就调查到自己的身份了吧！知道自己是秦家的人，懂得如何操练山地兵和骑兵。</p>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到了嵩山，问题就要出现了，自己如何面对秦家的人？</p>
李响说道：“陛下，微臣有一个人选。”</p>
陆俊听到这话，不由说道：“何人？”</p>
李响马上说道：“无恨将军应该是不错的人选。他是太子殿下的人，我相信他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话，应该是一个绝对效忠我大唐的人，若是有他来担任这个嵩山军寨的屯兵将军，那是再好不过的。”</p>
“哎，无恨的武艺虽然不错，可是他终究是江湖人，哪里懂得如何操练兵马，他不行，不行……”丞相王乐马上说道。</p>
这个时候，站在旁边的无恨也说道：“末将确实不合适当统领一军的主帅，末将只合适当一军之将。李尚书，你太高举末将了。”</p>
和秦邰一样，无恨也成为了校尉，不同的是无恨是步兵校尉。专门替皇帝训练步兵的近身搏杀的。</p>
陆俊听到这话，不由抬头看向无恨，然后说道：“无恨，你难道不想要这个机会吗？要知道统领一军，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得了的。”</p>
“无恨是有这样的希望，可是无恨却明白自己的能力不行。倘若勉强为帅的话，也只会误人误国。因此无恨不能担当这样的职位。”无恨抱拳不悲不喜地说道。</p>
听到这话，陆俊笑了，他说道：“果然是无恨。心中无恨，没有太多的想法。怪不得青儿叫你无恨呢！你若是去了嵩山，无相先生应该也要跟去的，我想着以你们两个人的能力，应该能够把嵩山和颍川这一块打造成为一个铜墙铁壁的。如今你既然拒绝了，那么朕就只能另选他人了。”</p>
“陛下，无恨心中有一个人选，无恨相信，这个人应该可以胜任。”无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p>
听到这话陆俊又抬起头来看向无恨，然后说道：“谁？”</p>
“秦邰将军。他的武艺非常的高，而且又熟知兵法，是一个可以统领一军的帅才。”无恨说着把目光投向了秦邰。</p>
秦邰低下了头。</p>
看到秦邰低头，陆俊皱了一下眉头。他也沉默了，在场的人都沉默。好一会儿，陆俊面无表情地挥手，众人见状，不由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p>
一时间整个书房里，只剩下他和秦邰两个人。</p>
秦邰垂首静立在一旁，一声不吭。他内心却剧烈地挣扎着，远不如他表面那么的平静的。而陆俊拿起了茶杯喝起了茶水。他并不急燥，耐心等着秦邰做出决定，等着他愿意的时候，再说出他内心的想法。</p>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两个沉默不语的人，还有两个在烛火下飘浮不定的影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