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离开张啸林的视线，眼中的醉意立刻一扫而光。等他乘车回到杜宅之后，手下们早已经站满了院子。每个人都把自己一天的成果挨着向杜月笙汇报。虽说信息量很大，但是真正有用的却没几条。</p>
这早在杜月笙的意料之中，一天的时间能打听出什么来？再说了，他这些手下又不是特务，怎么分得清什么消息有用什么消息无用？他们尽心尽力的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这甄别遴选的工作，当然要自己来完成。</p>
对他来说最有用的消息只有一个！一名手下躬身报告：“杜先生，那孟小冬的住址我打听清楚了，就在西里弄三十五号。不过她不常着家，最近她住在华洋宾馆里。”</p>
“在那儿住着干什么？有家不回住宾馆？”，华洋宾馆杜月笙是知道的，那是一个法国佬在黄浦区开的宾馆。</p>
那手下似乎早就防备着杜月笙这一问，因此他早有准备，这时候就显得底气十足：“余叔岩在那儿住着，她跟他学戏啊。外面来沪的戏子，多半喜欢住在那里。因为那是洋人开的，能免去不少麻烦。您也知道，红角儿是非多，住在洋人的地方，多少能清心一点。”</p>
杜月笙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地方。那手下又继续报告：“她是正经的梨园世家，父亲孟鸿群也是好角儿。孟小冬拜入余叔岩门下不过是最近的事情，梅兰芳不是谭派的人，跟她也是刚认识，两人没啥关系——”</p>
“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杜月笙有些讶异的看着自己这名手下。他只不过随口吩咐他打听一下孟小冬的住址，没想到这货居然把人家查了个底掉。</p>
“嘿嘿嘿嘿”，那手下脸上显出一副心领神会的表情：“先生，您的心思我一猜就准。放心吧，陈姐不会知道的——”</p>
“出去！该干嘛干嘛去，把你的心思用在正事上。”，杜月笙挥手喝退了他。现在杜月笙是不说脏话了，要搁以前，他肯定会骂一句“滚”。</p>
第二天早上，特意换了一身短打的杜月笙跟着林怀部来到了十六铺码头群。十六铺码头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更加繁荣了，码头绵延而伸，向杜月笙昭示着上海滩的繁华。</p>
“啸林说——”，林怀部给杜月笙解释：“他出来给你找工作，只能找到好的工作。只有我出来给你找，才能找到坏的工作。你要扛包，那就只能我带你来。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林怀部一个歪脖子远房亲戚。你缠着要我给你找工作，可咱们两家已经十几年不来往了。没办法，我只好把你扔在这里扛包。”</p>
杜月笙听了这话反而高兴起来：“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哈，那些带队的工头我一个也不想见，就想跟这里的老师傅多聊聊。”</p>
杜月笙真的是来“多聊聊”的！从这天开始，繁忙无比的十六铺码头出现了一个混天熬日子的家伙。扛一吨货能得五角洋钱，大家都是拼了命的多扛点。而这个家伙，从早上到晚上忙下来，也扛不上一吨货。别人干活的时候，他就找没活的师傅们聊天。工头给他安排了活，他也干的拖拖拉拉。</p>
这个人当然就是杜月笙，他来这里做工，可不是为了赚那一吨五角的扛包费。而是为了多看，多聊，多摸点情况。他在十六铺码头扛了半个月的包，每一家都做超不过三天。最少的一家，他只待了三个小时。半个月干遍十六铺码头，他是独一份。每一个用过他的工头都会摇一摇头：这小子，真不是块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