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格尼丝点了点头。确实,与这种时而清醒时而狂躁的皇帝相处是极为困难的。
“我希望你能从中学到些东西,我的弟子啊······”拉尔多拍了拍她的头,走了出去。
夏天很快就到了,拉尔多最惧暑热,加之枢密院近来因大帝出兵与否的问题争论不休,他作为副主席又事必躬亲,一日内竟昏厥数次。道格薇气的两眼冒血,给枢密院下命令,禁议一周。不想却招来大帝的训斥。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搅扰人家做事了!”大帝的语气很不悦。
“那也不能不顾死活啊。”道格薇心里说,但面上还是服软了。
“知道你心疼他。等战争打完了,我停发他一年的俸禄当聘礼,并亲自给你二人主婚。”大帝近日来脾气暴躁,今日却一反常态地平和。
道格薇红了脸,嘴上还不承认:“他下聘,我也不答应!”
大帝哈哈大笑:“那我就把贝亚娜嫁给他好了!”
道格薇没话说,气哼哼地走了。大帝的笑声却一直没停下来。
道格薇回宫后,心迅速平静下来。她仔细琢磨父皇的话,发现其中有一处地方很值得推敲。于是她让哈克玛尔去准备一些饮品带着,打算去看望拉尔多。
碰巧,拉尔多刚刚又中暑了,头晕的厉害,不停呕吐。略微有些起色了,他就大声喊艾格尼丝把论文拿过来。
“老师,你别熬了!再这样下去身子就垮了!”艾格尼丝看着瘦了一圈儿的拉尔多,差点没滚下泪来。
“你去喝一盅文豆汤吧,最近太热了。另外,通知内堂,多煮一些,给顾问官们。”拉尔多低声嘱咐着。
艾格尼丝再三劝着,拉尔多却总不听。只让她汇报了一下各位顾问的意见。之后,他说:“有不同的意见,这很好。辩论之下,高下立判嘛。至于与之无关的闲言闲语,要绝对杜绝。目下正需要人心稳定。对了,你把我写的这份总结给主席送去。”拉尔多从靠垫后抽出一本厚厚的本子,递给弟子。
艾格尼丝还想多留一会儿,可看到拉尔多的脸色,她决定不打扰他。
刚出了门,她就看到了道格薇与哈克玛尔。她刚想行礼,公主摆了摆手,问:
“副主席还好吗?”
艾格尼丝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觉得老师快死了。”道格薇心下一惊,来不及多问,推开门往内室闯去。
拉尔多看着公主,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和她见面了。道格薇看着面前床上斜靠在靠垫上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变了好多,原来细腻、匀称的脸现在颧骨高耸,眼窝发青,明显是休息不好;右手上多了三块亮亮的茧——那是长时间写字造成的。道格薇不敢相信,才两个月不见,他就到了这般地步!
“哦!辛苦你了。”她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拉尔多笨手笨脚地拍着她的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一遍遍地重复:“我没事···没事······”
道格薇纤弱的小手与拉尔多粗糙的大手握在一起,她呼唤着哈克玛尔,后者立刻端进来一大罐汤水。
“这是我请教御医之后自己煮的,消暑······”道格薇拿来一只小碗,一口一口地喂拉尔多。直到罐中少了一半,她才停下。
“神色好多了。你根本就不节制自己。你那个小徒弟说你快死了,我担心极了。”道格薇柔声细语地说。
“她说的太夸张了。”拉尔多躺在靠垫上,慵懒地说。
道格薇却不想让他睡的那么舒服:“她倒是很关心你啊。”
“那当然,毕竟我是她的老师。”拉尔多从容应对。
“希望你还记得。”道格薇看了看他,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她伏在他的胸膛上,低声说:
“父皇说,等战争结束了,就让你下聘呢。”
拉尔多故意开她的玩笑:“大帝叫我娶谁呢?”
“总不会是亚萨斯。你说呢?”道格薇双眼水润,晶莹剔透的瞳仁对着他。
“可你不是反对动兵吗?”拉尔多问。
“唉!”道格薇叹了口气:“反对又如何?看看老首相,我只觉得害怕。”
“德高望重的老臣啊,说下狱就下狱了。可怜。拉尔多感叹一声。”
“所以,我没有让莉兹贝特与萨瓦再劝父皇,生怕害了他们。”
“对了——”拉尔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你刚刚说,大帝用的是战争而不是战胜?”
“你也看出来了?”道格薇柔柔地问。
“以大帝的性格,他说出这样的话,表明他自己也没有把握稳赢。事实上,我觉得如果特务处的情报准确,我们的胜算至少七成,虽然是这样,我仍然认为不值得打这一仗。”拉尔多忧心忡忡,看得出,他对当前局面很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