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英乔站在大厅正中,似乎心情很烦躁。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凝重。
不远处他的大弟子曾雪楼垂首站在那里,看样子伤得不轻,右手一直放在左胸上。
大厅里很静,只能听到付英乔的脚步声及曾雪楼沉重的喘息声。
付英乔陡然停住脚步,目光如刀投在曾雪楼的脸上:“你是说,灵根?”
曾雪楼脸色很不好,刚刚墨鸿那一掌的后劲似乎还在自己体内窜动。虽然那一掌出于自己意料之外才伤及内腑,但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有如此功力,已然让他这个问剑阁首席大弟子心有余悸。
感觉到师父那凌厉的眼神,曾雪楼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弟子刚刚从小师弟体内,确是感觉到有灵根的跳动,此事非同小可,弟子不可能看错。”
付英乔脸色更加难看。
他显然知道曾雪楼不会看错,但是他依旧想从这个徒弟的嘴里听到否定的答案。自从那孩子来到问剑阁,小事不断,怪事也接踵而来。先是魔教月圣女,后是突然出现在问剑阁的怪影,现在居然发现,鸿儿——体内有灵根?相对于后一件事,前两件已然不足以令付英乔惊诧了。
他不是不知道,以生前好友墨决的修为断不可能修成灵根传给墨鸿的,而且修成灵根何其困难,江湖中谁不知道自己天纵奇才,到得今日方才隐隐感到体内灵根跳动的气息。为此他甚至焚香沐浴,拜祭祖宗。谁成想,墨鸿小小年纪,体内居然会有灵根,那定是高人所授,那么这个高人,会是谁呢?
放眼中土,有如此功力的,三根手指就能数得过来。自己的师父虚爻子,自从传位给自己之后便不知所终。另一个便是身居南海的普阳真人,但是多年以来少入中土,不问江湖是非,在江湖里也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名字了。最后一个——
付英乔目光一厉,难道是他!
月上中天,如水银泄地,天玑楼顶脊上的琉璃瓦流光闪动着。如同附首了一股生命力,那月光如波澜一般在瓦片上跳动着,荡起一阵阵涟旑。一阵风吹来,贴在门上的纸符如同一只又一只招摇的手,无力地摇曳在空中。
墨鸿睁开眼睛,周围很暗,也很静。
他用力闭了一会儿眼睛,再次睁开,却还是看不到周围的景物。
但是他依旧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充斥着整个房间。那寒意很熟悉,因此他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那个怪人。
“噗”一声,桌子上的蜡烛亮了起来。
“嘿嘿……”站在角落里的怪人似乎没有过动,那蜡烛也似乎是凭空亮起一般。
“你怎么在这儿?”墨鸿有点奇怪,他动了一动,感觉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怪人向前飘了有几步的距离,而后站在那里,帽子里的幽蓝得如鬼火一般的光闪动着。
“如若我不在,你这条小命今天可就交待了。”
那声音依旧很难听,如同一只手,敲击着干枯的树干。
想起白天发生的一幕,墨鸿张大嘴巴,大眼睛闪动着盯着怪人。怪人说道:“不要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救了你。”
墨鸿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在想你为什么救我。”
怪人感觉到有趣,现在他很喜欢跟眼前这个小孩聊天,说道:“然后你以为我为什么救你?”
“但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救我,所以在想。”
怪人不说话了,半晌说道:“我说了,你继承了我的灵根,也就是继承了我的衣钵,所以,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墨鸿努力从床上爬起身跳了下来,而后坐在桌边的凳子上。此时离那怪人更加近了,感觉到的阴寒之气更加强了。
“为什么?这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而且听姐姐和付伯伯说我这身体不能练武,你为什么还要把灵根给我呢?”
怪人道:“因为我要死了。”顿了一顿,“而你,是惟一一个不怕我,肯听我说话的人。”
听他这么说,墨鸿沉默了,一个人要死了,自己会知道吗?他不知道,但是听怪人说得轻松,他以为对方在开玩笑,当下说道:“你武功这么高,怎么会死呢?”突然又想到一事,他最后一个记忆,就是自己全身一掌打向汪思远,问道:“思远师哥没事吧?”
“没事,紧要关头,你大师哥曾雪楼替他挨了你一掌。”
墨鸿紧张地说道:“那大师哥呢?”
“曾雪楼没那么容易死,但受了那一掌,应该会受些苦。”
灯光下,墨鸿的小脸儿放松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而后抬起手掌在灯光下仔细端祥。怪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如同鬼魅一样站在那里。
“你教我的那一掌还真是厉害,不过太厉害也是不好,会伤人。”
怪人轻笑一声:“你还真是孩子,你以为以你自己的那点微末灵力,催动一掌就有那样的威力?你才修练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