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宋以来的理学之流,多为侈谈仁义道德、无济国家社会的无用之徒。凡所称理学者,多不知诗文为何事何物,妄自谓我圣贤之徒,岂可无几首诗、几篇文字为后学师范,自宋入元百年间,无一个出头地人,号为贤者,不过依傍程朱皮毛蒙袂,侈口居为道先生,以自位置,至于华夷君臣之辨,一切置之不论,开口便言圣人《春秋》之义,真令人齿冷。理学之流自谓圣贤之徒,而不识圣贤之义;空言王道之理,而不行王道之事。言行愚陋至极,尤妄谈性理工夫,实乃颟顸欺人。程朱陋儒之言的穷理尽性,实不合于圣人之言的穷理尽性。理的含义犹乎条理之理,是指事物本身的结构规则的具体之理,而理学家所言的性即理、心即理,其理不是言客观事物的具体之理,因此他们的穷理,不是穷客观事物之理,而是求所谓仁义礼智的心性之理。故理学家空谈穷理,无济于事。”</p>
傅山久未抒胸臆,今日又是面对当今皇上,能够把他多年来的研究倾诉出来,那种激动非是旁人所能理解,“理有善有恶,性亦有善恶,理生于气,气在理先。气在理先,气蒸成者始有理,山川、人物、草木、鸟兽、虫鱼皆然。若云理在气先,但好听耳,实无着落。理学家所谓穷得心性之理一旦豁然贯通即知万物之理的观点实在是谬论,宋明理学家的陋儒奴儒,妄以贤者自居,相互攻伐争胜,尊其师之说,自为道统正脉,其实不过自欺欺世以盗名,毫无闻见以惑世。理学之流单单靠定前人一半句注解,徒兴空谈心性之流弊,而无经世致用之实功;道学门面,明王道,辟异端,只作义袭之虚假工夫,不见救世之文事武备。故傅山指出,理学之流,靠定前人半句注解,拾得俗儒半句陋话,仔细想来,便此技到绝顶,要他何用?”</p>
傅山把理学空谈心性、惑世误民的疏陋流弊好一通批判,随即话锋一转,转到了学必实用、有益于世的治学主张上。“为学不在猎取世俗虚名,虚名实乃无用之糟粕;著文不在徒显典故博识,博识不可救世之危难。学问之事,在于因时取济,救亡使存,获取天地万物之道理,达致役使万物之目的。因此,理学家徒求心性之理根本无用,研求客观事物具体之理,这样治学才能得道,得道乃显示实用。</p>
学以实用始可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天爱人,然不能使人坐而得衣食也;人歌天,然不去实学有为则非也。为学必须获得有用之知识,只有获得有用之学,才能实现治世之目的。”</p>
傅山对汉武帝以来的独尊儒术很是反感,他希望在专儒的同时能够使人的心性得到解放,他深入研究了《老子》《庄子》《管子》《墨子》《公孙龙子》《淮南子》等诸子之学,认为经子不分、学术应该平等。经学与子学的学术地位应是平等并列的,并无尊卑先后之分,“经学与子学,同为先人的思想结晶,本不存在所谓的尊卑之分,而儒者的尊经贬子之鄙见,只是为了排除异己、垄断学术。今所行五经四书,注一代之王制,非千古之道统也。儒者所尊崇的五经四书,只不过是对于一定时代王制的论述,儒者尊经贬子,实乃不懂子学之故。经子之学,无论从各方面来讲,它们都是平等平列的,为学不可独尊经书之学,而贬子书之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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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书之学亦是阐发治世修身之道,不可予以弃而不顾。为学应当博治诸家之学,获取实济之益。失心之士,毫无餐采,致使如来本迹大明中天不见,诸之著述云雷鼓震而不闻,盖其迷也久矣。虽有欲抉昏蒙之目、拔滞溺之身者,亦将如之何哉?为学应当餐采百家之学,丰富思想认识,这样才能开拓自身识见,抉拔昏蒙滞溺。儒者沉溺经书之学,不仅束缚了自身的思想发展,亦无益于整个社会的进步。而诸子之学与佛家之理,彼此之间约略相同,皆有功效于社会人生,故为学治世不可独尊儒学经书一家之言,而应博取诸子佛学众家之理。”傅山主张诸子之学与儒家之学平等并列的思想,旨在打破理学独占学坛的禁锢局面,以求复兴百家争鸣的学术风气。那才是他理想中的学术氛围。</p>
听完傅山的长篇大论,我只能说头脑昏胀没理解透深层次内里的含义,但我也没白听,从中归纳出几条比较切实可行的建议,一,傅山提出的富国论,以商兴国的论点;二,傅山对现今盛行的儒家学说中的理学很是痛恨,希望能革新儒学主张学以致用;三,傅山希望能罢黜独尊儒术的局面,复兴百家争鸣的氛围。大概就是这些吧!至于傅山所说的市井贱夫亦可治国的那些论调我是万万不能采用的,人人要是都平等了,杀猪卖肉的也能当官,那还要我这个皇帝干嘛呀!与其那样还不如全民乌托邦来的爽快呢!</p>
“先生所言似乎前后矛盾,如若复兴百家争鸣的盛景,废黜儒术独尊的局面,那岂不是对朕大为不利!”这也是我犹豫之处,人的思想开化了是对皇权的极大威胁,而儒学中的理学的最大作用就是禁锢人们的思想,这才是我所乐见的,也是我组建保皇党的初衷。</p>
傅山闻听弘光帝发问心中早有解决之道,“皇上,以儒治国不是长久之计,草民以为当以法家所为辅佐之,以道为常,以法为本,依法治国才是长久之道,只有建立了一个统一的社会秩序才能保证稳定的局面,这样更能使皇上加强皇权的力量。而法家的思想正是这样,皇上只要把法和术结合起来,那就置身与诸子百家之上,地位无人能动摇矣!”</p>
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大师了,那是一种仰望高山的感觉呀!“先生,什么是法术啊?”这么问我自己都感觉到脸皮发烫。</p>
傅山倒没注意弘光帝的尴尬神情,“韩非子说,人主之大物,非法则术也!所说的法就是写成文字的成文法,是由君主制定,作为官吏统治臣民的法律条文,是建立秩序的依据;至于术,就是君主的统治方法,就是手段,是君主用来驾驭臣民的权变之术。为君者操掌社稷就要制定法令,给臣下实行统治作为依据,使被统治的人民有所规避;至于术,使君主实行其统治控制和使用官吏根据法令进行统治的方法。君主治国没有法就要乱,有了法没有术也不行,因为有了法,没有官吏臣下去执行,法也无用,要想臣下官吏去行法,就要有驾驭和支配臣下去执行法律的办法,就要有术,所以韩非子说君无术则弊于上,臣无法则乱于下,此不可一无,皆帝王之具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