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伟亦带着周江二人取笑了张瑞几句,待各人笑上一气,方正容箕坐,向他们道:“说正事吧。”
挥手命闲杂人等尽数下去,只留着几个心腹卫士留着侍候,张伟待亭上再无旁人,方开口道:“前番与你们所言,还只是江北明军这一方的情形。满人那边,我已派了施琅出偏师过往辽东,以策万全。四川那边,国轩与孔有德驻兵渝州,与张献忠对峙有年,我已下令,若是明军大股调往中原,张献忠必定有所异动,或是他,或是李自成,必定会跑回来抢地盘。所以我让国轩他们穷攻猛打,张献忠若无异动也就罢了,稍有动静,国轩他们就一力猛攻,将张部李部尽数封在玉门关外,让他们狗咬狗去!”
说到此处,张伟呷一口茶,目视着江文瑨道:“你来说说看,我的方略有何不妥之处没有?”
“不敢。汉王布置并无不妥,只是依文瑨看,却有分兵自弱的弊病。”
“喔?”
江文瑨面色如常,侃侃而言,并不理会张伟等人脸色,只是依着自已所思说道:“以汉军实力,不论怎打,哪怕以五万人过江,江边的明军也势难抵挡。不过汉王一面让咱们渡江,准备在中原与敌决战,一面又派施总督往攻辽东,挑衅满虏,一面又要国轩猛攻张献忠,甚至还要与李自成部接战,如此这般,不正是分兵四掠,弱已强敌么?汉军再强,最好还是集中大兵,调国轩与龙武卫的主力回荆襄,由襄阳相机直入河南,与我们一东一西,夹击明军主力,若是这般,汉军损失必小,到时候无论合击满清,还是西去灭张献忠,李自成,都行有余力矣。臣所思如此,请汉王慎思。”
张伟满意的一点头,笑道:“长峰不愧是我相中的大将之才,一语中的啊!不错,我现下是多方树敌,强敌弱已。一下子在几千里路同时开战,若不是咱们有船只、直道邮传通报消息,军中还养了信鸽,若非如此,连协调通传军情都不能够。如此这般,我岂不是昏聩之极的主帅?”
江文瑨微咬嘴唇,却不做声,只双手按膝,凝望张伟,等着他的下文。
却听张伟又道:“你说是分兵弱已,其实不然。四川的龙骧和龙武若是攻破成都,直入陕西,下西安,入山西,由榆林、宣府、大同、怀来直攻北方,不比在中原缠战的好?中原战事,这两卫不必插手,你们尽应付的来。国轩他们的任务,就是要相机直入京师!”
到此时各人方才明白,张伟分三路兵的用意。便一齐躬身道:“汉王庙算如此,臣等叹服。”
“不必闹这些虚礼,今儿你们也乏了,克期就要进兵,早些回去安抚士卒,准备军务去吧。”
“是,臣等遵命!”
三人站起身来,向张伟抱拳行了一礼,便待离去。张伟长叹一声,只觉得浑身酸软,便待坐舆返回内廷。却见周全斌突然转身,向张伟道:“汉王,前儿我在参军部轮值之时,收到一厢军卫尉的条陈,其言很是有理,适才却忘了说起。汉王此时乏了,却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张伟虽是疲累,却免不得打叠起精神来,向他微笑道:“全斌,你不要闹这些,我乏透了,快些说吧。”
“是。那卫尉说道,汉军水师强大,不妨由施将军带着几万军直入天津,仿当年征伐江南时的旧例,只是此次多带强兵劲卒,多备攻城器械,明廷虽然有所准备,却又如何能和咱们的兵相比?若怕过于行险,也该由水师入海州,袭拢明军身后,前后夹击,可收奇效也。”
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张伟笑道:“这人到还有些见地,不过北京虽重,却不及满人入关更重要。我不能冒这个险,放任满人没有后顾之忧的入关,是以水师的步兵不能动,一定得去辽东。”
又沉吟道:“至于海州么,到还可行。参军部研究北伐战事时,也曾言及此点,到是我觉得汉军做战该当如泰山压顶,不必行此穿插跳跃的战术。然则大家都有此见,到是我太固执了。也罢,就命五千兵出海,由海路攻海州,袭扰敌后。那卫尉是谁?记功,赏爵!”
“那卫尉李岩,声名才干都很是不错。可惜只是个厢军将军,指挥不了汉军,如若不然,臣必定要调他到我部下的。”
张伟霍然而起,负手而立,沉思半响后方道:“厢军不入汉军,是因为厢军多半是旧明军队整编,都是将军的私人部曲,虽经改编却有妨碍,汉军内绝不允准将军私其部卒。这个例子任谁也不能开!至于李岩其人,我也知道其名。你写信告诉他,要么只身由厢入汉军内,仍当卫尉。要么带着他部下往安庆方向调动,江北一打起来,他便带兵过去驻防,有什么才干,到时候使出来!”
说罢,命周全斌等人退下,自已亦回内宫歇息不提。
他将黔省官员奏请继皇帝位的奏折留中不发,全江南上下果然闻得风声,谁不要做新朝功臣,谁不愿意在汉王前留一个出身地位?是以此事一出,一时间更是沸沸扬扬,大江南北并北京城内都是知道,汉王张伟必定要从臣下所请,在南京继位为帝了。
崇祯六年十月初,因一切准备已然就绪,张伟不愿为自已称帝登基一事耽搁北伐。在前两次推掉群臣拥立的奏表之后,终于在第三次接受劝进,挑选皇道吉日先亲祭明太祖陵,遣内阁大臣郑瑄、袁云峰告祭昊天上帝,诸多表面文章做完之后,于皇极殿燕居,群臣至奉天殿恳求方出,告天,奏乐,内阁大臣奉玉玺表章,皇帝冠冕,穿戴换服完毕之后,群臣山呼万岁,舞蹈拜伏,闹腾了几天,方算完了此事。
自此之后,张伟宣示改国号为汉,不提靖难之事,只又命人重写表文,只说百姓苦难,皇帝失德,他张伟要应天景命,解民倒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