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又如何能听的懂他的意思,只是此时站在高处,眼睛里看的是大江上来来回回的船只,上面又隐隐约约有一些蚂蚊一般的小人在奔跑忙碌。再加上江风拍岸,夹杂着江水的腥味,与那岸边浓密的绿叶莆苇交相生映,到令这小小儿童兴趣盎然,拍手大笑。待张伟与他说话,指向江上的船只,一直生长在宫室之内的小孩便踮起脚尖,向父亲嘟嘴道:“坐,坐。”
张伟大笑道:“过上十年,便让你坐船!到时候,没准你又有兄弟,让你们哥几个坐船巡查海外去。”
正说笑间,坐着舢板上岸的陈贞慧与李侔、黄龙等人已至,随着一阵号子声响,最后一些当用之物亦已搬运上岸。各人向张伟行礼之后,便均请示道:“请陛下发令,吉时将至,风向正好,此时正好可以起航。”
“很好!朕今日至此,就是要让所有的人看看如此的盛况,待你们由海外返回,宣扬我大汉天威之后,再带着满船的金银货物充实国库,那时候,朕还是要亲自来迎接尔等。自今日起,便是汉人踏足海洋的肇始之日。”
“臣等必当竭尽所能,为大汉宣扬国威!”
张伟点头一笑,向他们道:“想必与家中妻儿告别已毕?再到那边的送官亭处,朝中七品以上官员尽数来此,与他们揖让而别,就可以上船了起行。”
三人得了命令,立时躬身后退,往还是明初时建好的专为送行的送官亭处而去。朝中大官,自太师何斌以下,吕唯风等朝官尽数来到。这三人一个不过曾为巡城御史,两个为汉军将军,此时这些位高权重,位登公候之位的朝中大佬尽数前来为他们送行,各人心中激动,只觉得风光无两,此生难以再有此殊荣。
“起锚,张帆!”
在站在船舷之旁,向张伟叩首而别,又向送行诸官揖让挥手致意之后,所有的随行出海人员亦都上船。当下由黄龙发布命令,各船依次张帆起锚,渐行出港。待到了大江之中,此时正是春季涨水之时,又是顺风,各船升上主帆,船随风势,顺流直下,不一会功夫,首航的船只已然消失不见,其余随行各船亦都慢慢消失于天际,就是张目远眺,亦只是一个个的小点横列于江上。
张伟因想起适才与李侔面受机宜,此人风神俊郎,两眼深若寒谭,年纪轻轻已有大将之风。因派身边的侍从官召来兵部尚书,向他问道:“李侔受命出海,其家人可派了看顾?一定要好生照料,再有,所有出征的将士家人,亦需政府照料,不使出征将士悬心。这都是汉军的老规矩,你想必知道?”
“是。此事就归着臣下所管,无论钱粮事物,还是着人及当地官府照看,这都是份内之物,臣下一定会好生料理。惹有疏忽懈怠,请陛下治罪。既然陛下动问,容臣回去写成节略,呈给陛下御览。”
“不必如此。朕不过得闲吩咐你一句便是。有甚事,还是由首相处断。他处置不了,自然会来禀我。”
见那尚书要退下,张伟突又招手将他唤上前来,向他问道:“这阵子,朕览阅各地军报,一直没见李岩消息。半年前朕亲命他北上辽东,编练辽东厢军。他的差事办的如何,怎么没有消息?”
可怜那尚书脑子里的将军名字几百名,汉军、厢军、水师、前明降将,一时间哪里能想的出李岩是谁。见张伟脸色渐渐沉郁,他急的一脑门子油汗,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拍手道:“陛下原来问的是李侔将军大兄!他的差事早便办妥,因闲置无事,便辞了军职,回杞县老家招揽部众出海。其部下厢军中有三百余人随之退伍,再加上招募之人,足有千人。适才最后上船的,便是他们。”
张伟惊道:“他为何出海?没有朕的诏命,没有内阁允准,李侔怎敢私自带他出海?”
“回陛下,李岩已辞却军职。陛下曾授他伯爵爵位,可食实封。就在吕宋本岛之上,他本欲安居杞县,不料其家乡曾驻明军,已被残坏。李岩心灰之下,又复有开辟海外之意,正巧陛下派了其弟出海,是以便造了两艘大船,与其弟一同出海。此事臣原本亦不知道,到是适才送别之时,李岩将军立身于其弟之侧,曾经与旁人说到此事,臣听了几句,这才知道。”
他说罢抹汗,生怕张伟因此事震怒。军将便是退伍,亦该着兵部统管,在乡或是出外,都需报备朝廷知道。这一是为防微杜渐,二来亦是为国家万一有事,可以迅速征召后备兵员,由退伍的军官统领,是为后世的预备兵制度。但李岩因为有爵位在身,兵部居然疏漏此事,由着管理贵族事物的宗正府处置了事,追究起来,仍是有罪。
正惶恐间,却听得张伟笑道:“算了。他在海外,只怕比在辽东更有用处。由着他放开手脚,却也罢了。”
他面带笑容,又不自禁张目望向远方江中,心道:“无数中华好男儿投身海外,嘿,不论是英国佬还是荷兰人,到了让你们领教中国人智慧与勇力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