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在那半大小子不解的目光之下,袁飞收摄了心神,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方才吓到那位小施主了。”
那半大小子憨憨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去旁边缸中舀了一瓢凉水,倒入泥碗之中推到袁飞身前。
袁飞道了声谢忽然站起身来告辞道:“施主,贫僧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做,不能久留,三五日后再来求见净慧师兄。”
说完起身便走。
那半大小子乃是愚直之人,不疑有他呵呵笑着相送。
袁飞离开了童家村后便加快脚步一路疾走,片刻后便回到了那原本被其封住的山洞外。
随手将那山洞开启,袁飞进入其中后便盘坐下来,此时的他心中掀起了千层巨浪,无伦如何都不得平静。
他方才和那娃娃对视一眼,在那娃娃的瞳孔之中分明看到了一个周身血气面目狰狞的自己,那娃娃也必然是看到了同样的东西这才会被他吓得哇哇大哭,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那面目狰狞之人究竟是谁?那一身血气怎么这般熟悉?好像,好像是那绝海身上才有之物!
一个孩童都可看到他周身血气淋然,更何况是那些开了四识的高僧和尚?袁飞暗暗庆幸自己没有直接去普渡佛寺,若是被人窥破这一身血相恐怕想要从那普度寺中出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袁飞此时不由得想起了那句‘杀机一起,禅心便动!心定身炽,是为杀禅!’的言语。
再联系起自己肚腹之中的那一汪血池和那株红莲不由得眉头大皱。
这显然是那绝海在他身上搞了鬼。
就在袁飞心头捋不出头绪之时,洞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而起,荡进洞中。
“师弟为何如此匆匆?”
袁飞心头一惊,神识往外一探,知道来的定是净慧和尚,此时应该还在百丈之外。
袁飞心中暗道:“方才想要见你千难万难,现在不想见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
袁飞催使匿字法决在心中运转一周,希望能够将那环绕在身周的血气冲刷掉,但却似乎并无效果。
袁飞也不便耽搁,略略整理了下衣袍。身形一晃便硬着头皮出了山洞。
果不其然远处正有一个身影从山下朝着此处缓步而来,看起来是缓步,但度却极快,不过当看清了这人的摸样后袁飞不由得惊讶起来。
就见山下走来的根本不像是一个和尚,而是一个头蓬乱一身粗布破烂长袍的老者。
这老者看起来不好形容他的岁数,只是给人一种这人岁数很大的感觉。一蓬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在胸前纠结着,身材枯瘦得没有半量肉,手中却拎着个大葫芦,即便离得还有这么远袁飞又身处高处依旧能够闻到那股浓重的劣酒酒气。
袁飞眉头微微一皱,看来自己这个师兄也是个有故事的人物。
那净慧来到袁飞身前不过数十步的位置站定,一对混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袁飞一番,随后露出一丝奇怪之色,道:“你是不戒师叔的弟子?”
袁飞知道这和尚看出来他身上的血气,也便不再遮掩,双手合十道:“净禅见过师兄。”
净慧嘴角微微一撇,突然道:“我还以为真的是不戒师叔的弟子来了,原来却是个假和尚!快滚,快滚!莫要污了脚下这一方土地。”
袁飞微微一愣,净慧脸上已经露出不耐之色,转身便走,竟毫不停留。
袁飞连忙几步追上净慧道:“师兄为何说我是假和尚?”
净慧嘿嘿一笑道:“你骗得谁来?我观你脸泛桃花,必是刚刚行完房事不久,血气缠身一身杀虐之重平生仅见,虽然你装得很像,但身上那有半点慧根?你若不是假和尚难道我是假的不成?”
袁飞乃是盗家出身,凡事讲求的乃是稳妥二字,一切都要谋而后动,绝不会未做过功课便来冒充和尚。
袁飞从神门来这里的一路上专门分化了一道神识进入老僧不戒留下来的念玉之中和不戒日日交谈,多少也学了一些佛法皮毛。
不过那念玉之中的老僧不戒毕竟只是一道残魂,虽然百问百答无有不爽,但却终究只是死物,并不能主动告知袁飞信息,是以袁飞皮毛上的东西固然知道一些但佛家内在根本上的东西却知之不详了。即便如此袁飞依旧觉得不会被人轻易窥破假和尚的身份,即便佛法所知甚少,他也可以推脱到不戒和尚身上,毕竟这不戒老僧也是半路出家,徒弟差些也情有可原。
原本信心十足的他但却没有想到连山都未下便被人一眼窥破。并且还使得他无可辩驳,心中若说不郁闷那便是假话了。
那净慧和尚见袁飞哑口无言不由得嘿了一声道:“我也不管你为何假冒不戒师叔的弟子,赶紧给我滚蛋,若是再被我看到便拿你来肥地!”
袁飞不由得咧了咧嘴,这和尚看起来比他的杀气还重,连忙开口言道:“师兄我确是不戒师父的门人弟子,那五蛊道院难道还不能证明我的真身?”
净慧嘿嘿一笑道:“区区一件法宝能说明什么?”
袁飞道:“师兄,我是在师父圆寂之后许久才拜入师父门下的,是以对于佛法所知甚少,并且在凡尘之中有些夙愿不得拆解。但我终有一颗向佛之心,此次前来便是想要真正成为一名比丘的。还请师兄多多关照。”
净慧微微遁住身形,像他这般僧侣早就脱生死,对于不戒之死并无什么表情变化。净慧浑浊的眼睛看向袁飞道:“如此说来倒也通顺。我来问你,你究竟为何要踏入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