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赢了？</p>
你以为你能赢得了我？</p>
小师弟。当年你赢不了。如今依旧。</p>
铁杵起，狠狠击中大笑的商天涯。登时将其抽得满头鲜血，如浇灌了红油漆一般从头顶喷涌而下，染红他整个面庞，亦打爆了他的后脑。</p>
众所周知，头颅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稍微撞击一下便有可能脑震荡。何况被力大如牛的帝天一铁杵击中？</p>
商天涯视线变得一片血红，大脑如同在瞬间当机。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双腿亦是仿佛灌铅一般彻底变得无力。</p>
“唔——”</p>
商天涯那不如帝天高大魁梧，却同样无比笔直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晃，再也难以站稳。</p>
啪。</p>
他一只手搭在帝天肩头，半个身子倚靠在帝天身上，努力睁眼好让视线变得清晰。</p>
他后脑被打爆，可以预见命不久矣。</p>
帝天又如何？</p>
他被商天涯狠狠扎破心脏。又岂能活命？</p>
这对斗了三十年的师兄弟终于站在了死亡边缘。可纵使此刻，他们仍肩并肩，四目相对。是命运，是轮回，还是——天意？</p>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争胜负，最终却是落了个双双毙命的下场。又该做何解？</p>
曾经最风云的两大巨头，武道路上注定俯瞰群雄的超级高手。一对妙门天王如今落得这般结局，究竟是该庆幸，还是惋惜呢？</p>
“我没输。”商天涯艰难地站在帝天面前，努力抬起那满面鲜血的脸庞，唇角竟是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一字一顿道。“你也没赢。不是吗？</p>
说完最后一句话，商天涯勾在帝天肩头的手掌终于松开了。</p>
身子如一座矗立多年的山峰轰然倒塌。睡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面。不安详，也没有遗憾。</p>
他打败了帝天！</p>
在有生之年，他打败了没人可以打败的帝天。并一剑终结了神会之主辉煌璀璨的一生！</p>
他该有遗憾吗？</p>
他该惋惜自己生命走到尽头么？</p>
他没有。</p>
他的唇角带着微笑。</p>
哪怕有再多的不舍，他也没有半分遗憾。</p>
一个人能活出商天涯的精彩，还能有什么遗憾？</p>
他少年得志，并进入大名鼎鼎的妙门，成为一世英雄云飞扬的内门弟子。更与神会之主帝天、智者夏正清为妙门三天王。风云天下，一时无两。其后，他又生生逼走夏正清与帝天。称霸华夏数十载。</p>
如今——</p>
他又打败了从没瞧得起他的帝天。亲手终结了帝天的生命——</p>
五十多年的人生如幻灯片在脑海中一页页翻过，直至今夕。</p>
商天涯面带微笑地闭上双眸，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注定会继续精彩的世界。</p>
但他——无憾！</p>
……</p>
夜风吹皱了光芒，寒雨叫人心凉。楚河错愕而正经地目睹眼前这一幕，恍如隔世。</p>
死了？</p>
就这般——死了？</p>
商天涯何等人物？</p>
帝天何等大鳄？</p>
怎么会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p>
而且，竟是死在了一起，死在了同一晚！</p>
楚河跟这两个巨头并不相熟，但对他们的辉煌往事却如雷贯耳。在他心中，这二人绝对是与父亲一样惊艳绝伦的老一辈超级巨头。甚至可以说——是站在世界最顶峰的那一小波人！</p>
可他们死了。</p>
死在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之中。</p>
楚河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一个音节。只是茫然而迷离地望向毅然站在原地的魁梧帝天。</p>
“能扶我一把吗？”</p>
耳畔响起帝林平静而伤痛地声音。</p>
若有所思地楚河惊醒，猛然回头望向脸色苍白之极的帝林，迅速搀扶起这个即将失去父亲的同龄人。</p>
在楚河的帮衬下，帝林步履踉跄地走向仍站在原地的帝林。</p>
他每一步都艰涩无比，他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最后一口。可他仍忍着剧痛与虚弱行至帝天面前。睁着双眼等他的父亲。</p>
是的。</p>
帝林还没闭眼，他仍睁着双眼直视前方，直至帝林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视线方才微微回暖，唇角泛起一抹说不清是慈爱还是怜惜的笑意，嘴唇微张：“儿子。以后你要当独臂侠了。”</p>
尽管眼中暗藏挥散不去的哀伤，帝林仍微微一笑：“我听您说过，华夏有不少独臂英雄。”</p>
帝天说，他要当独臂侠了。</p>
帝天再也不能陪伴这个偶尔会发神经，有时还无比倔强的儿子。</p>
他要离开这个世界了。</p>
他不舍得。</p>
不舍得离开自己的儿子。更不放心让自己的儿子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p>
幸好——幸好他还给儿子留下一座大大的江山。起码，他不会吃不饱穿不暖，不是么？</p>
年幼贫困之极的帝天这般想。</p>
“我走后，你要比以前更坚强。更勇敢。”帝天站在儿子面前交代遗言，气氛颇有些古怪，却透着浓浓的悲伤。</p>
“我会的。”帝林点头。</p>
“神会很大。也很小。要操控它并不难。”</p>
“我不会让您失望。”帝林面带浅浅地笑意，伸出那仅剩的左手，轻轻握住父亲那宽大如蒲扇般的手掌，柔声道。“父亲。我会好好的。以后会更好。”</p>
帝天轻轻叹息。视线中的儿子渐渐模糊。</p>
终于，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p>
离开了这个仍有所不放心的世界。</p>
父亲终于闭眼了。</p>
帝林没有哭。</p>
更没有闹。</p>
他就这般安静地牵着父亲的手掌，神色柔软。</p>
父亲走了。</p>
却仍如一座铁塔般顶天而立。在这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魁梧，亦令人心生敬畏。</p>
他乃帝天。</p>
乃神会之主。乃西方地下世界的王者！</p>
他拥有不世威名，在这个世界散发出难以模仿的光芒。</p>
他叫帝天。</p>
一个农村走出来的穷苦孩子。却踏上了人生的至高峰，成为全世界最为雄伟巨大的男人。如今，英雄末路地他离开这个世界，却仍不肯倒下。就像他这一生，从没人可以打倒他。</p>
眼前这一幕，站在一旁的楚河不禁喃喃自语：“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p>
“父亲。”帝林轻轻述说。“走好。”</p>
……</p>
噔噔。</p>
冒雨而来的端木一页终于赶到这他不希望错过的聚会。可终究——他还是错过了。万分遗憾地错过了！</p>
当他从黑暗之中窜出时，商天涯走了。连帝天也走了。</p>
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霸气无双的大师兄竟会死在这里，死在——商天涯的手上！</p>
可事实便是如此。</p>
他真正敬畏过的大师兄死了。那个腹黑狡猾的商天涯也死了！</p>
一瞬间，端木一页感到万分悲哀。甚至是寂寞。</p>
死了。</p>
都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