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龙先生和陈先生来了。”
门外,赵龙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挥挥手示意小丫头先退下后,李默想了想,忽然拔出墙壁上的指挥刀放在桌上,这才说了声:“请进。”
其实自从清理了所有洋人后,按照龙国章想法,把这些人往海里一丢,在想办法驾船回去,可他没想到,陈平却阻止了他,而且坚持要等到李默醒来在说。
不得已,龙国章只得耐着性子,将一帮洋鬼子绑在甲板上吹风,好不容易等到早上,见着小巧去拿吃的,这才拽着陈平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一进屋,龙国章先看到了桌上的指挥刀,阳光顺着舷窗映照在刀身上,格外雪亮。心下不由奇怪,难道这位李少爷喜欢一大早耍刀玩?
“龙大哥,陈大哥,请坐。”
李默的话打断了龙国章的思绪,不明就里的他原本想拉着陈平坐下在说,没想到后者却先一步抓起长刀,食指一弹,“叮”,刀身竟出一声清脆的龙吟。
“好刀。”
“是好刀,可惜没派上用处。”李默笑了笑,两眼盯住了陈平,其实昨晚他从龙国章不断和陈平交流中就已经看出,这一行人里真正拿主意的恐怕就是这位了。
“看来李默少爷是认出我们了!”陈平虎目一亮,握刀的手猛然一紧。
“知道!也不知道。”李默啃了两口面包。“丫的,这年头的黑面包真难吃。”诅咒了一下面包师后,才继续说道:“知道,是因为我父亲是金州卫汉八旗统领,所以我见过各位身上的水师装。不知道,则是从几位袖口云寿来看,都身居要职,为什么会沦落到这里。”
“金州卫汉军统领?”陈平皱眉想了想,突然呼吸急促的问道:“难道那位李国泰李大人是你的父亲?”陈平盯着李默,他听说过这位大人的事迹,也知道半月前李国泰自杀的事其实和他也有关系,只是没想到面前这位居然是李国泰的后人,心里不免急切起来。
丫的?难道这家伙和便宜老爹有仇?看着突然呼吸急促的陈平,李默点了点头,不料他刚点头,那里陈平忽然一揖到底,沉痛的一拍大腿,哭道:“都是陈平误了李大人啊!”
“嗯?此话怎讲?”李默觉得自己有点像古人了,起码用词也开始文绉绉了。
随着陈平娓娓道来,李默才知道,原来李国泰所查的销给倭寇的军火,正是陈平所管辖的,而当时他也递了折子给李鸿章,还悄悄通知了金州卫的哨卡,拦截货物。
可他没想到,拦截的人居然是正巧查岗的李国泰,而且这事还惊动了朝廷,醇亲王为了掩饰贪墨,开始大肆捉拿和他作对的人,而陈平也是那时落网的倒霉鬼之一。
李默没想到两人间居然还有这么一出,不过既然李国泰已经死了,也没必要在追究什么,何况李国泰上折子揭北洋内的黑幕本来就是自愿的,所以这事也怪不到陈平身上。
既然都是沦落人,一番交流后,李默也渐渐知道了龙国章和陈平的来历。
原来,龙国章原是福州水师的人,可不想被李鸿章一纸调令随同福州水师里部分将领都拉到了北洋,可他天性不懂逢迎,在水师里备受挤压,虽然最终也算是当了管带,可一想到那艘连海都不能出的小破舢板,他起就不打一处来。你可以骂他,可以打他,甚至可以把他一脚踢回老家,可用这种方式羞辱人,绝不是他龙国章可以接受的。
于是他一怒之下,便将负责安排各船事物的一位京城来的八旗子弟痛打一顿,没想到那小子实在是不经打,没几下便断了双腿,而龙国章也落得个看管待审的下场。
至于陈平,则更不简单,祖籍广东,与龙国章乃是老乡,当年他随祖父远渡重洋去往英国,年纪轻轻便进入了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在英国时认识了当时同样留学的方伯谦等人,而后见到“扬威”、“勇”回国,方伯谦等人也一个个成了管带,便决定报效祖国,可谁想到加入广州水师没多久,便遇上了中法战争,水师大败,自己还落得个被革职查看的下场,虽然后来在方伯谦的帮助下,花了银子来到了北洋军中,可几经周折,不仅没有成为管带,而且因为名字,连船都没让上,只分配了个文案,负责6勤杂务。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龙国章和陈平两人的雄心倒也淡了,脾气相投便结拜了兄弟,原想在混几年回福州算了,可谁料去年太后修园子,抽调3ooo万两白银,致使北洋上下经费一下子紧张起来,紧接陈平又现,总揽海军事务衙门的醇亲王不仅私扣军费,更实在炮弹上做文章,这下激怒了陈平,立刻告知了李鸿章,而且还悄悄通知金州卫所,希望能将这批军火拦下来。
可醇亲王那是什么人?那正式北洋水师身上的头号吸血鬼,至比紫禁城里的那位老佛爷更毒上三分,最关键的是,他还是光绪的亲爹,统领着水师总理衙门,直接掐住了李鸿章脖子,于是一番交锋后,和李国泰一样,成了政治的牺牲品,落得个“处流放”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