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爱弥尔
“干得漂亮!”bbc的水下摄影师罗比也是可以兼任普通的摄影摄像工作的,扛着摄像机他将整个过程都拍了下来。扛着沉重的摄像机他居然可以在甲板、舰桥和船舱三个点来回跑,同时记录和日本舰队的对峙情况,舰桥里威廉和其他操作人员的动态,和船舱里忙碌着的船员的情况。罗比好不怀疑他们必定是能够安全回去的,到时候,这段录像可是无比珍贵,或许还会无比昂贵。
威廉知道这样以来肯定惹毛了日本舰队,对方必定会要各种方式想办法扣柙自己这艘船,他立刻下了一连串的命令然后转舵向东。驱逐舰编队强行扣押舰只的逼迫战术威廉可是熟悉无比。在海上要这么干就跟在公路上几辆车子将一辆车子逼到角落里停车是一个道理,只不过舰只与舰只之间不能靠太近,不然流速形成的压力差就会造成事故,而且海上也没划好交通标记,到处都可以去得。如果威廉指挥的是那种吨位只有一点点的船,他可没那么自信可以在一个舰队的逼迫下逃出去,但现在他手里的可是一艘最高时速34节的高速科学考察船,而且他有一个极为强劲的轮机长,偶尔可以允许他超过最高输出功率玩上几分钟。再加上船上好多德鲁伊,也不是来玩的。
“海豹”克莱门德一看威廉转舵了就立刻下到舱底,在声纳兵的操作间后面的一个舱室里全力展开了自然之力。他能够用自然之力来略微影响一下船只周围的水流,使得水流能够在任何方向都不影响“塞壬号”的行进,这也算是相当高级的技巧,而且极为耗费精力,但现在这种局面下,他也很开心地去了。
在威廉的指挥下,“塞壬号”更像是在海面上奔跑。他完全不考虑水流的方向,而是专心放在了在空间和速度上进行突破。威廉吃准了日本驱逐舰不敢真的和自己碰撞,当驱逐舰靠过来的时候他索性迎着对方上去,做出一副准备用侧面冲撞的态势来。威廉表面上拼命的姿态却让他赢得了空间,在海上逗着日本驱逐舰玩了两个多小时,留下了堪称经典地反逼迫运动轨迹之后,威廉向东面美军的驱逐舰编队迎了上去。
威廉预料得没错,美国海军对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态度一直都是很暧昧的,他们果然不声不响地庇护了一下威廉的“塞壬号”。一位舰长向日方通报说“塞壬号”已经被“羁押”,就让威廉自己去福克斯岛等他们一起喝酒了。
威廉很大方地答应了。然后到了美军舰队的身后,放下了锚链。他们还不能那么快离开这个海域。
在他们下锚,装作检修休憩之后不久,贾尔尼就回来了。贾尔尼能够进行三种不同外形的鹰的变形,这一次他变形为白头海雕,就是美国人很喜欢放到旗帜和徽章上的那个品种。来回飞行的他居然还在军舰上吃了顿饭。
贾尔尼扑棱着进了舱室,不一会就穿好了衣服出来。他的神色略有些沮丧,说:“我找到了爱弥尔,不过她不肯回来。”
左林愣了一下,问道:“是怎么回事?她知道现在外面闹得多大吗?”
贾尔尼尴尬地说:“我的确是解释了情况,但爱弥尔的个性……她不太理解外面发生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她个性太单纯了,像是个动物。有一只小座头鲸受了重伤。在奥图岛背面海边一个悬崖岩壁地下的缝隙里修养。爱弥尔在照顾小鲸鱼,怎么说都不肯离开。……而且,我又打不过她,想把她强行带回来是做不到的。”
左林很好奇。“鹰”这个职位的担任者向来是很能打的,尤其是制空和对地俯冲。贾尔尼的战斗力左林亲眼见过,算是蛮强的。而爱弥尔只是个和左林年纪差不多的少女而已,比起贾尔尼要小了好几岁。如果贾尔尼打不过爱弥尔……那实在是个很有趣的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爱弥尔叫现在这个名字吗?”贾尔尼耸了耸肩。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他清楚知道那是因为爱弥尔太强而不是他太弱,以他现在20多岁的年纪,这样的能力是对得起“鹰”这个职位上的历代前辈的。“爱弥尔是个被领回来的孤儿。到总部来的时候一岁都不满,伯纳德老师觉得她的体质很有潜力,就为她制定了3套训练计划,分别指向动物,植物和咒术三个系。你应该知道卢梭的那本书,关于教养一个小孩子的计划。老师当时就在那个训练计划的手册右下角随手写了‘爱弥尔’,后来爱弥尔到了2,3岁的时候,大家就那这个名字称呼她了。之后,她也喜欢这个名字,就正式改了。不过她也的确是有天赋,老师的那三套训练计划,她全部通过。虽然还没有涉及到高阶,但她可能是现在议会里少数几个掌握了多种变形术,懂一些植物系法术,能够使用一些咒术的德鲁伊了。她4岁的时候就能掌握海豚形态变形了。因为她的训练进度太快,老师又要照顾我们好多人,后来就变成了老师一年订个计划,只要爱弥尔能完成了就能出去玩。不然,你觉得她为什么在议会需要人手的时候联络不上?发出召集通知的时候天晓得她在哪里玩得开心呢。”
“这个不管了。可她也不能不管现在的局势吧?虽然……”,左林皱着眉头,翻开海图,看着贾尔尼指出了具体的位置,“虽然这个地方不太容易被发现,但现在那里头顶上那么多直升机,毕竟不安全啊。”
“……我和她是多年同学了,现在都归你管。我是没本事劝服她的,要不你去试试看?”贾尔尼挠了挠头。爱弥尔的个性他是受够了,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天赋差,但和爱弥尔一比较,简直什么都不是。爱弥尔的那些训练内容只有爱弥尔能全部完成,他们这些同时受训的家伙们也都多少尝试过同样的训练计划,却发现那好像根本不可能完成。但爱弥尔最近几年,倒是每年有至少半年在外面玩,无论伯纳德定出怎么可怕的训练计划,爱弥尔都好像很轻松就做到了。
“我?”左林疑惑地问。
“你是‘狮子’。爱弥尔知道你。这是议会内部的纪律,她会遵从的。而且……我觉得她照顾那条小鲸鱼也真的是不能离开。小鲸鱼伤得很重,爱弥尔不会治疗术,现在只能简单地给小鲸鱼清洗伤口,每天变形了去海里弄吃的给小鲸鱼。爱弥尔已经很累了,我也不忍心勉强她。她是个好孩子。”
左林毫不怀疑,任何一个德鲁伊本质上都坏不起来。或许有些行为不容于人类社会,或许不被法律承认,但德鲁伊不会为了自己做太多事情。
“那好,我去。”左林想了一下,船上有潜水装具,而他自认为体能还是不错的。这里距离奥图岛不算很远,大概他是做不到全程用云胶进行呼吸了,但加上一个氧气瓶,能够潜行到奥图岛就行。对于自己的体力,左林是很自信的。
克莱门德忽然说:“我带你一段路吧。水下我比较快一些,你靠着脚蹼游过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了。”
被克莱门德带着在水下高速潜行,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虽然刚才用自然之力改变小范围洋流耗去了克莱门德很多体力,但他到了水下,速度依然极为惊人。那简直不是海洋生物而是一枚鱼雷,但海水却仍然静悄悄地顺着他的身体流过。如果不是带着左林,恐怕他这种速度达到至少50节的潜泳都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但对于左林来说,海水的压力,激流的冲击却都是很让人难受的,他对于海洋的了解毕竟还很有限,也没有像克莱门德或者其他那些以海洋生物为职位的家伙们那样有着丰富的技巧。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苦苦忍耐。
两个小时不到,左林就看到了爱弥尔。两块巨大的岩壁互相支撑着,让下面很小一片海洋可以躲避开直升机的搜索。这一小片海洋是如此之浅,称为池塘都有些夸大。小鲸鱼身上流出的血,让这一小片海洋里始终漂散着淡淡的血丝。而这些血丝,则被不断涌入这个小小的岩石狭缝的浪花卷走。
就在小鲸鱼身边,一个有着蜂蜜色头发的少女,身上松松垮垮地套着湿漉漉的外衣,披着一块只是略微干一些的毯子坐在岸边。她不断用手轻轻拍打着抚慰着小鲸鱼,不断将一丝丝的自然之力注入小鲸鱼的身体。她哼着古怪的调子,和小鲸鱼沟通着。躺在海里的小鲸鱼已经没有力量游动了,甚至连活动一下都很艰难,它就那样躺在水里而已。如果不是鼻翼不时无力地吹出一些水流,大概谁都会觉得小鲸鱼已经死了。
看到克莱门德和左林从水里冒了出来。爱弥尔抬起了头,警惕地看着他们。爱弥尔的眼窝深陷着,神色已经非常憔悴,但即使这样她仍然努力聚集起残余不多的自然之力戒备着。
贾尔尼所说的打不过爱弥尔不是开玩笑,但绝不是这个状态下的爱弥尔。但左林很理解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对这样一个有着纯净的眼神的悲伤的少女使用任何形式的武力。左林举起手里的狮子纹章,让爱弥尔看到。爱弥尔微微点了点头,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小鲸鱼身上……
142.单纯
左林坐在爱弥尔身边,看了看爱弥尔那那条小鲸鱼的情况,随即就施放了一个激活术一个恢复术在爱弥尔的身上。小鲸鱼的情况比较复杂,似乎是被鱼叉击中的伤口,但挣脱鱼叉造成的伤害比起鱼叉造成的创口更加触目惊心。左林看了看爱弥尔,看爱弥尔点了点头,他将手放在了小鲸鱼的身体上,一股比起现在的爱弥尔强大得多却更为温和的自然之力注入的小鲸鱼的身体。将一整罐天心莲药膏填在小鲸鱼身上一米多长的伤口里有些杯说车薪,但加上用千丝藤进行伤口的缝合,连续用了4个恢复术加上一个激活术之后,小鲸鱼的命肯定是保住了。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小鲸鱼今天冬天还可以跟着鲸群一起去夏威夷。小鲸鱼还没有到能够求偶的手龄,通常这点大小的小座头鲸应该还是跟着自己的母亲,经常亲昵地蹭着母亲的身体,学习作为一条鲸鱼需要学习的全部。
小鲸鱼感激地哼了一声,低沉的嗓音极为悦耳。左林拍了拍小鲸鱼的脑袋,轻轻加了一个催眠镇痛的法术,让小鲸鱼进入一种介于清醒,睡眠与昏迷之间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注入它身体的自然之力能最有效地修补它的身体,让它尽快恢复。
“爱弥尔,小鲸鱼没事了。你可以跟我们回去吗?”左林轻声问道。
“……莉拉,这个小家伙叫莉拉。”爱弥尔极为疲惫地说,“我现在没办法变形了。你们能带我回去?”
左林看着现在显然状态非常不好的爱弥尔,他的手在爱弥尔的额头上搭了一下,爱弥尔正发着高烧,身体处于极为虚弱的情况。德鲁伊是非常不容易生病的,成为一个德鲁伊比起申请一份医疗保险的难度的确是高了不知道多少,但从可靠性上来说,也可靠了不知道多少。
“你受伤了?”五林发现爱弥尔的高烧有些像是伤口感染引起的,连忙问道。
“在背后,我变形成虎鲸撞在驱逐舰上,他们居然投深水炸弹打我。躲开的时候被螺旋桨擦了一下。”爱弥尔说。
小鲸鱼因为爱弥尔的持续地照料,虽然外伤极为严重,但比起爱弥尔现在几乎是精力衰竭似乎还好上那么一些。没有足够的休息和食物,甚至没有多少淡水,受了重伤之后得不到治疗反而还要忧心如焚地照料受伤的小鲸鱼,爱弥尔几乎将自己逼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这岩石缝隙里,靠着海边,伤口甚至还要受到盐雾的侵袭。浪花扑在身上,就像是不断在伤口上浇盐水一样。这个面目秀丽的少女,在左林到来之后精神一松,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贾尔尼到来的时候,看到爱弥尔这幅样子就没有多和爱弥尔争辩。其实贾尔尼只问了一句。“狮子”左林来了,他会治疗术,需要他来吗。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走了。多年的同学生涯虽然大部分时间是看不到这个被大自然青睐的少女的。但毕竟互相之间有着些认识,勉强爱弥尔,那是谁都做不到的。
现在的情况恐怕将爱弥尔直接拉回船上都会变成一起谋杀,左林叹了口气,对还没有变形的克莱门德说:“能不能帮忙带点东西过来,只能在这里给爱弥尔治疗了。你们先回福克斯岛,等爱弥尔能行动了我们再过去。”
克莱门德点了点头,以海豹那圆筒形的身子优雅地鞠了一小躬之后就翻身回到水里。左林身上穿着人造鲨鱼皮材质的潜水衣,除了一柄匕首。一个随身的装杂物的小包之外却没有什么工具和补给品了。
“爱弥尔,别再乱动了。”左林将爱弥尔拉着,让她的头抵在自己的肩头,让她整个背脊悬空。他轻轻将披在爱弥尔身上毯子取了下来,铺在地上。虽然湿润的毯子并不是个好的垫子,但却是现在唯一的选择。
爱弥尔很安静地听任左林摆布,虽然觉得有些害羞,但她知道那是左林的好意,而现在严重脱力的她也无力反抗。
左林将爱弥尔面朝下平放在毯子上,顺着爱弥尔应该是晶莹洁白但现在有些苍白,因为天气或者是伤势而变得有些苍白甚至有些发青的背脊将湿漉漉的上衣撩了起来。爱弥尔背上的伤口比她自己所说的还要严重,并不仅仅是被螺旋浆擦到一下的问题,加上之前的撞击,似乎是很多次的撞击的淤伤和组织损伤,从颈部开始一直到臀部,几乎没有一块肌肤是完好的。想要探查一下伤口,却不知道将手落在那里才能不会让爱弥尔不会感觉到疼痛。
伤口的化脓和感染,单以这样的规模,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可能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爱弥尔也仅仅只是幸免而已。
“……莉拉……”
左林听到的已经是爱弥尔的呓语,被摆布成了这个极适合睡眠的姿态,又没有了紧迫感,爱弥尔再也抵御不了睡神的召唤了。而高烧,则迅速将她送入梦境。
“莉拉,我没有救到你的妈妈……”爱弥尔的小脸埋在她纠结成一团乱草的湿润的头发里,隐约间还能看到仿佛一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我会为你妈妈报仇的。……”
左林的身边只带着一罐药膏,刚才已经在小鲸鱼身上用掉了。他当然可以用其他方式治疗,但现在还有更迫切的事情,先让伤口不要再恶化了。他在周围的岩壁上植出一圈植物,垂下的枝条形成一道壁障,暂时减弱了盐雾的侵袭,海水泼洒在这道树墙上也会退却而不是溅落到爱弥尔的身上。
自然之力可以做很多事情,比如用来清理伤口和消毒,就是消耗比较大而效率比较低而已。左林将一些不会太触痛爱弥尔的脓肿处理完之后就停手了,他需要专心等待克莱门德送来一些东西。让爱弥尔现在不算是很有美感的背脊暴露在湿冷的空气中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却总比让一副黏连在伤口上好。爱弥尔的外套脏得要死,又被海水浸透了,实在不是个理想的覆盖物。
爱弥尔是个什么样的人?按照贾尔尼的说法,她是个适合生活在半开化的时代的精灵。大量生活在自然界与动物相处的时间让她的想法单纯而直接,那并不是现在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喜欢提的所谓的清纯,更不是乡土,而是一种仿佛是介于人与动物之间的逻辑在主导着爱弥尔的行动。包括贾尔尼在内的几乎所有同学对爱弥尔的理解都很有限,他们承认他们经常理解不了爱弥尔的逻辑,甚至于伯纳德,偶尔也无法解决爱弥尔在和德鲁伊的技艺无关的一些问题。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伯纳德纵容着爱弥尔的单纯,鼓励着她去广阔的大自然中寻找答案。……另外一个有些难以说清的麻烦的问题是,爱弥尔虽然会说英语法语,但她却不会写。按照任何一个国家的标准,她都是个文盲,她的母语是通用德鲁伊语和咒术德鲁伊语,那是她唯一会口语和书写的语言。
众多的特异之处让爱弥尔成为了一个存在于现代社会的异类,而大家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的特异之处,因为仿佛那才是现在的这些德鲁伊们想要却无法达成的生活。
不久,克莱门德就回来了,虽然骤然出现的植物让他稍稍迷惑了那么一秒,但他还是从藤蔓下钻了过来。在尾巴上,他系着很大一个包裹。或许是因为没有准备那么大的防水包裹,这个大包裹看起来应该是原先放在舱底在雪原跋涉的时候放在身后拖着的雪橇上的驮袋,然后用黄色的防水胶带缠绕了几圈,显得极为丑陋。
克莱门德不好意思在左林面前变回人形显露,将包裹推上岸之后旋着尾巴拍出几朵水花,转头就走了。
在岸边搭起了帐篷,左林想要把爱弥尔挪进帐篷的时候,爱弥尔从浅浅的睡意中惊醒。有些迷离的眼睛让她的脸显得极为生动。她着鼻子,闻着左林身上的气味,又闭上了眼睛。那神态不像是个人,而像是一只小兽。
在帐篷里挂上帐灯,左林很快就处理好了爱弥尔的伤口。在一大堆德鲁伊专用药材的帮助下,那些感染化脓什么的几乎立刻就控制住了,在爱弥尔的背上敷上了一层药膏,大概到了明天,那些淤血就会全部消失了。整个处理伤口的过程中,爱弥尔痛醒了又睡去,睡去了又被痛醒,反复了好几次,她因为疼痛和不适,还因为敷上的药膏逐渐生效的麻痒感和仿佛直透骨髓的热力在那里反复扭动着身体,仿佛要从某种桎梏中脱出一般。但最后她却咬着那么一点点的下唇,用力扒着厚厚的防潮垫,用尽全力压住自己的身体,仿佛想要把自己的重心挪到地底,又好像是想要在这个地点推动地球一般,好像只有通过这种持续不断地挑战一个无法企及的目标,她才能克制住想要翻身,想要抓挠伤口,想要不自禁地因为疼痛而狂呼的冲动。
左林的神情是淡定而慈悲的。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病人”是个少女而心有旁鹜,也没有因为爱弥尔倔强得让人怜惜的表情和动作而减低用药的分量或者在逼出脓水的时候少用那么一份力。他牢牢记住自己这一刻是个治疗者。
或许也不完全是,当所有的治疗过程结束的时候,左林怜惜地揉了揉爱弥尔那蜂蜜色的,现在已经不那么漂亮的头发。
143.孩子
爱弥尔醒来的时候,几乎一整天已经过去了。当健康开始回到爱弥尔的身上的同时,胃口也逐渐回来了。睡醒之后的爱弥尔开始觉得身上还是湿漉漉的衣服有多么不舒服,开始觉得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和干结了的盐分混杂在一起像是头上戴着一定极不舒适的帽子,但更明显的感觉还是饥饿。就在这个时候,淡淡的食物香气吸引着她,让她拉开了帐篷的门上的拉链,从明黄色的帐篷里钻了出来。
在就在帐篷前,左林用石头垒起了一个小小的石头灶台,下自点燃着很大一块固体酒精,上面则架着一块薄薄的石板,上面煎着几条鱼。就在这无比简陋的环境里,左林居然也弄出了石板烤鱼的花样。边上的燃气灶上,架着一口小小的行军锅,里面煮着的混合着草药的粥已经翻滚起一个又一个的浆泡,水分已经收得很充分了,现在这粥的稠厚程度正是刚刚好。
看到爱弥尔醒来了,还明显是眼巴巴地盯着灶上的食物,左林微微一笑,拿起一个搪瓷口缸,满满盛了一碗粥,递给了爱弥尔。
爱弥尔有些疑惑地接了过来。她并不熟悉这种用大米煮成的粥,而其中明显可见的捣成碎末的药物更让她略有些警惕。爱弥尔小心翼翼地将口缸捧在手里,仔细地通过蒸腾着的热气观察着,然后将小脑袋凑了上去,伸出舌头,轻轻挑起几粒米粒又缩了回去。真是难以想象人类的舌头可以灵活到这个程度。
混合着草叶的清爽的细滑温润的口感显然是立刻征服了她,爱弥尔的眼神一亮。她对插在口缸里的勺子视而不见,鼓足了腮帮子呼哧呼哧吹上几口气就将脑袋凑上去将她吹凉了的那一小部分哧溜一下吸进嘴里,囫囤着将仍然很烫的粥吞下去。然后重复着这一过程。将头在那直径不算开阔的口缸里越埋越深。不一会,爱弥尔就发现埋头已经吃不到粥了,立刻就将方式改成了仰头将粥灌进自己的嘴里。
那是多可爱的神情和姿态啊,左林一时居然看得瞠目结舌,都忘记了要劝爱弥尔吃得慢点。
爱弥尔以眼花缭乱的动作喝完了体积大概有大半升的粥,她微微咧着嘴,让海风吹那么一点进入自己的嘴里让现在烫得有些麻木的舌头冷却,眼睛却偷偷瞄向了石板上的烤鱼。那滋滋作响已经外焦里嫩的鱼对于现在被粥垫出了好胃口的爱弥尔是极大的诱惑。
“呵呵,就是做给你吃的。别客气。”左林刚想把餐叉递给爱弥尔,却发现他话音刚落,鱼儿已经到了爱弥尔的手里,对付这种烧烤而成的鱼儿,爱弥尔显然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她的手指稳稳落在被风一吹立刻就冷却下来的部分。然后将脑袋凑了上去。粘这好多饭粒的嘴边立刻又蒙上了一层油彩。
爱弥尔地吃相不算很好,却很有趣。她并不是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将鱼肉从鱼骨上挑下来吃,而是顺着鱼骨的方向,用舌头将鱼肉剔下来卷进嘴里。以前,左林只在燕映雪收养的那些流浪的猫咪那里看到过这样的吃法,猫咪们长满细小倒剌的舌头是它们享用鱼肉的秘密武器。但在一个少女身上看到如此熟练地这样的吃法,那就稍稍有些让人失笑了。虽然爱弥尔的舌头并没有倒刺……或者说她并没与想到可以用部分变形术来弥合这个差距。但熟透了的鲜嫩鱼肉却让她这样的吃法显得极有效率。她舌头轻轻一卷,一片雪白的鱼肉就落到了她的嘴里。
爱弥尔吃东西的时候是那样专注,好像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的食物上。但左林却注意到,爱弥尔背弓着那么一点,耳廓以极为微小的角度聆听着周围的情况。下意识的,爱弥尔懂得进食的时候是危险的,而她也就习惯性地展开着警戒。
爱弥尔是个极为可爱的少女,并不仅仅因为她有着秀丽的面庞,仿佛会说话般的双眼,蜂蜜色微微蜷曲的头发。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同龄少女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这样的特点。而爱弥尔是不同的,她的单纯里掺合着敏锐的动物的特质,她有着金子一般善良而单纯的心。
哪怕是德鲁伊这样和自然极为亲近的群体,同样会感慨这样的一个仿佛从山野中走出的精灵是如何一步步成长起来的,为什么她身上那些珍贵的特质从来没有被破坏,为什么她就那样地成为了一个所有德鲁伊都想要成为的人。
爱弥尔将一整条鱼吞下肚子之后,甩下鱼骨头,才想起来自己刚才的吃相还有那急吼吼的样子大概是有些可笑。她的脸本来已经很红了,或许是这北方海域的风或许是食物蒸腾的热气使然,她微微地说了声:“谢谢。”好像又觉得不是很足够,不是很完全,又轻声加上了一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