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镯子还是有些来历。”一边的蓝父开腔了:“我们蓝家并不是这个地方土生长的人,老家其实在山东,祖上也是个大家,据说还是朝中数一数二的大官,后来犯了事落了难才到此地来的。你爷爷跟我说,家里出来的时候,万贯家财都被抄了,跑出来的老祖宗就拼死拼活地护着这么个镯子,其它的,我也就不知道了。”
对东西本身,蓝煜星并不看重,但是,有一点却让他感觉,社会真的是进步了。自己的母亲,能够说出既然给晶晶了,就任她处置这样的话,比起自己奶奶留下的话,思想已经解放了不知道多少倍。还有自己的父亲,显然知道母亲想做什么,但并没有阻拦,而且,这一切都是当着姐姐姐夫的面进行的,并没有藏着掖着,这不也是一种进步吗?
说话之间,外面忽然传来一片的嘈杂声。一个洪亮的声音牛气十足地叫着:“老蓝,老蓝在家吗?”然后,就听到大门被推了开来。蓝煜星也不奇怪,农村不像城里,有人来拜访,并不敲门等着你去开,只是发个声音提醒一下,然后就直奔里闯。而大家对这个也都适应,并没有几家在家里有人的时候习惯大门从里面关牢的。听到声音,蓝父刚撩开正房门上用来保温的草帘子:“哟,王书记啊,吃了吧,快请进快请进!”蓝父无比热情地把人往里让,蓝煜星听出,父亲的话音里,有一点巴结,有一点畏惧,还有一点受宠若惊。这来的是谁啊?
等蓝煜星父亲的话音刚落,门帘的另外一边也被掀了起来,刚才的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不过,这次却要谦卑许多:“张书记,李秘书,请进请进。”这时,蓝煜星才看清,站在门口掀帘子的,却是他们这个村的支部书记,和他家并不住在一个自然村。农村最基层的组织是村,但一个村并不是一个村落,往往是几个村落才能合成一个村,那些村落,就被称之为自然村。这个人姓王,当了好多年支部书记了,蓝煜星自然认识,但并不熟,至于他邀请的人张书记李秘书,却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村支部书记这个官,严格地说,不是干部,至少不能算是国家干部。当村干部的人,除了少数乡镇干部挂职的以外,身份还是农民,不吃皇粮,但是,不是干部不等于没有权。村干部权力有多大,一句顺口溜可以说明问题:三天一只鸡,五天一只羊,村村都有丈母娘。所以,对象蓝父这样老实巴交的农民,对村干部又是巴结又是畏惧就很容易理解了。
王支书话音刚落,两个人便走了进来,一个肥头大耳、面色红润的中年人,后面跟着一个文静秀气的年轻人。两个人的打扮极其相似:外面是黑色短呢大衣,里面白衬衫,打着领带,脖子还还挂着一条格子羊毛围巾,这是时下乡镇一级干部最流行的打扮,不过,中年人的衣服的质地比年轻人的要好上许多,年轻人手里却是提着两个还算精美的包装盒。
见到有人进来,蓝煜星只好礼节性地站起来,那边的王书记已经开始介绍了:“张书记,这就是蓝煜星了。”然后对蓝煜星说:“这是乡里的张书记和李秘书,他们来看你来了!”言下有一种浓浓地施恩的味道,好像来看蓝煜星的不是张书记,而是他王支书,又好像蓝煜星如果不三拜九叩跪地相迎就无法表示对张书记的尊敬一样。
“蓝主任,久仰久仰啊!”和王大支书相比,张书记却是热情而谦恭,远远地就把手伸了过来,热情得甚至让蓝煜星感觉到王支书眼里的嫉妒和不快。不过,现在他已经管不了那个姓王的了,也同样热情地把手伸了出去,和张书记的珠圆玉润的胖手握在了一起,边抖边说:“原来是父母官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蓝煜星边说边给几个人让坐,却让后面的王支书顿时丢掉了刚进来时候的傲气,心里却在打鼓:“这小子是个人物啊,和张书记一副平起平坐的口气,原来,人家才是一号人物,自己的身份确实是差了,怪不得张书记大过年的要专程上门来看他。这以后,只怕这个村子里又多了一家惹不起的人了。”
不过,蓝煜星心里却是暗笑:“这个张书记可是真敢喊,虽说行政机关称呼别人的时候有就高不就低的传统,可自己只是个小办事员而已,到他这儿,立马就给自己提拔了成主任了,离主任,自己还早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