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正位的石凤魁脸色不喜,还没出言呵斥,敬陪末座的罗风抢先道:“石副都督这是何意?我罗风是兵出身,但也听过军令如山,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翼王颁下调兵诏书,大都督府居然可以抗命不遵吗?罗某真是大开眼界!”</p>
这些天来,罗风一直老老实实,对各种事务从不发表意见。几个石姓都督对他还算满意。今天他突然发言,配合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倒是弄得石明经难以应对。朝堂之上或者可以谏诤,可一个军人对抗军令,这个道理确实有些讲不太响!</p>
石凤魁见石明经吃瘪,心里暗喜。石达开任命他为大都督,却又任命了两个高他一辈的石家老货,里面有明显的制衡之意。可无论是谁,手握权柄的时候只嫌权力不够,绝对不喜欢被人制约。石凤魁一直在琢磨如何压倒老家伙,将兵权彻底抓到手里,遇上机会,他当即发作道:“罗副都督所言极是。石家兵马就是翼王的一把刀子,翼王要砍谁那就砍谁。刀子要是有自己的想法,想自己决定该砍谁不该砍谁那还得了!明叔不必多,军令如山,立刻抽调兵力准备打仗!”</p>
从古至今,各个机构里头目争权,常用的手法就是在日常事务中压制对手,让对方的意见永远通不过,自己的意见永远是定论。这样压制的时间长了,对手威信渐失,慢慢什么话都不响,什么人都指使不动,最终只能黯然退场。石凤魁人虽粗豪,书也是读过几本的。这弄权的套路自然明了。</p>
石明经见事情不妙,转头看向石龙泉,焦急的企求道:“泉弟你句话。目前咱们的形势并不很好,要是对东王擅起兵衅,长沙又久攻不下,四面树敌,那是要破家灭族的!”</p>
石龙泉脸现为难之色,沉吟许久,最终才缓缓道:“从个人的观来,我赞同明哥。”</p>
石明经脸上刚现喜色,石龙泉已经续道:“可是翼贵丈得也对,无论如何不能开对抗诏令的先例。所以依我之见,咱们一边备战,一边向翼王进谏。若是翼王不听,那就咬紧牙关打吧!”</p>
四个都督里,三人不同意抗命。石明经独立难支,只能同意一边备战,一边由自己亲赴宁乡向翼王陈情。</p>
忙完调派兵马的事,石龙泉退出大都督府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是兵营里一个赶工出来的四合院,过往的一个夏天刚刚将夯土而成的泥墙晒干。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陋,一切都透着一种行军打仗的简约风格。</p>
刚在一张油漆方干的太师椅上坐下,门外有人冲了进来,火急火燎的嚷道:“父亲,大事不好!”</p>
石龙泉眉头大皱,转头一看,却是排行倒数第二的儿子石镇吉。他训斥道:“十六七岁的人了,一正经没有,到处给我惹祸。遇上事就慌张毛糙,这样下去成得了什么事!”</p>
石镇吉一边喘息,一边附到石龙泉耳边,急急的了一番话。石龙泉脸色陡变,失声道:“真有此事?”</p>
石镇吉连忙道:“这种事儿子岂敢欺骗父亲。虞先生和刘宝儿都在门外,父亲召来一试便知。”</p>
石龙泉沉吟片刻,先问石镇吉道:“虞先生的神术,曾对几人展示?”</p>
石镇吉心领神会,摇头道:“孩儿记得父亲嘱咐,暗中搜罗奇才异能之士。虞先生一到靖港就被孩儿的人发现,直接请到孩儿所住的周宅。所有神术,都只对孩儿一人展示。”</p>
石龙泉满意的了头。那天受到罗四喜的辱骂,翼王却显得若无其事,他的心中就滋生了一些别样想法。虽然未必就是背叛。可在乱世之中,一切都难有真正的保障。石家男丁众多,只有石达开的本支却是传人寥寥。跟他关系最近的石祥祯,父辈仅是堂兄弟。石凤魁以下,不过勉强处于五服之内。本弱枝强,一旦石达开出意外,整个石家就有四分五裂的危险。切实的抓住兵权,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要是自家父子手握强军,罗四喜那个贱货又岂敢爬到自己头上!</p>
因此之故,他对大都督府内的话事权非争不可!他与石凤魁不同,石凤魁已经有了掌舵的名义,只消压住几个副职就可放手行事。石龙泉由于职位限制。就算出手拱翻石凤魁,那也只能便宜石明经。所以他将意图深深隐藏,打算暗中增强几个儿子的实力,再寄望于某场变局来翻转局面。石家诸人里面,他是最不怕发生变乱的一个!让儿子尽力搜罗帮手,正是他应变的手段之一!</p>
听儿子网罗到一个神奇的术士,石龙泉自然喜忧交杂。能收罗到奇人,图谋大事就有了把握。可是臣下收罗术士历来是主上的大忌。事情要是泄露,自己麻烦不!他暗暗下了决心,要是姓虞的确有本事,又不听招呼,那可绝对不能容情!</p>
他定了定神,朗声道:“有请虞先生入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