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季淑芬总是一脸优越感,带着鄙夷的、轻蔑的、不屑的,甚至厌恶痛恨的眼神睥睨着她,或批评,或嘲讽,或辱骂,而今,这个女人面上再无以往这些表情,清瘦白皙的容颜带着凄切、沉静的神色,一句又一句地与她哀诉,末了,甚至恳求她帮她!</p>
凌语芊不是圣人,有着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对曾经给她无数伤害的季淑芬自然无法做到全然原谅,但她知道,自己同情这个女人,怜悯这个女人,在她看来,此刻的季淑芬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趾高气扬的贵妇,而只是一个简直已经失去所有至亲的可怜妇女。</p>
嘀——嘀嘀——</p>
就在凌语芊恍惚思忖间,悦耳的手机铃声划破房里的静谧。</p>
是野田骏一给凌语芊打来电话,“丹,你们没什么事吧,已经过了你们探病时间很久,但我还是没有收到你的消息。”</p>
以往,每次她探望贺燿,离开医院时总会给他打个电话,今天,事出意外,她忘了。</p>
稍顿了顿,心底那股情潮滚沸也已慢慢平息下来,她轻声应道,“贺煜的父亲被打成重伤,在医院急救,我来看他。”</p>
“被打成重伤?谁干的?情况很严重吗?”野田骏一也吓了一跳,得不到凌语芊的回复,便又接着说,“你现在哪,我过去找你。”</p>
“呃——”</p>
“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和他们见面,最多我答应你,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你,我只想让你在我附近,我很担心你,很担心琰琰,丹,你知道的。”</p>
嗯,她知道,所以,她终还是把医院的地址告诉他,然后,只听他回了一句“我十分钟到”,结束了通话。</p>
天色,已晚,病房内点起了灯,凌语芊重新注视着季淑芬,缓声道,“你应该饿了吧,这里我看着,你先去吃点东西。”</p>
季淑芬仿佛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只继续痴呆地望着病床上的人。</p>
凌语芊便不强求,看了看一直陪在身边、静默不语的小人儿,本欲先带他去找点东西吃,但想到野田骏一就要抵达,只好先忍住,带他走到旁边的沙发坐下。</p>
不一会,她的手机再度响起,野田骏一到了。原来,医院正好就在他公司附近,难怪他说十分钟就到。他遵守承诺,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房外先给她打电话。</p>
凌语芊打开门,走了出去,宽阔寂寥的廊道上正是那抹熟悉又高大的人影,他猜到她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饭,把晚餐也买来了,连带季淑芬那份也有,所以,凌语芊终还是把他带进房内。</p>
季淑芬这才从失魂落魄中回过神来,如凌语芊所想,她非常不想见到野田骏一!本是哀伤的眼眸瞬间像是闯进一只凶狠的猛虎,煞煞地瞪着野田骏一,怒喝,“你来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p>
野田骏一不做声,也无任何不悦的神色,提着便当径自走到矮几前,打开袋子。</p>
琰琰边跑过去边说道,“爹地,你太厉害了,知道琰琰和妈咪还没吃饭,给咱们买饭来了。”话毕,俯脸凑近野田骏一刚刚打开的一个便当,嚷出“好香”两个字。</p>
而季淑芬,顿时为那个称呼震到!俨如被推进油田,熊熊怒火轰然炸开。</p>
凌语芊见状,暗叫不妙,本能地解释,“以前在美国,琰琰都叫他骏一爹地,习惯了,一时没改过来,后来又避免外人好奇和瞩目,便省了名字,直接喊……就一个称呼而已。”</p>
其实,今时不同往日,凌语芊本没必要跟季淑芬解释,但她还是说了,话毕顺势端起另一个便当,呈给季淑芬,“我知道你没心情吃东西,但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能再饿着。”</p>
确实,如今的季淑芬,别说辱骂,便是再也没资本和权利生凌语芊的气,毕竟,这个儿媳妇,是她曾经极度排斥的,这个孙子,也是她曾经不屑不要的,难得她们不计前嫌,她还有什么理由去生气!当然,她也不会接受施舍,冷冷地瞥了凌语芊一眼,她转身,返病床那去。</p>
凌语芊捧着饭盒,眉目呆然,不久,身边猛地一动,只见琰琰走了过来,从她手中接过饭盒,捧到季淑芬面前,嗓音淡漠地道,“聪明的人是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没有强健的身体,还怎么跟敌人斗?爷爷还需要你照顾呢,我要上学,妈咪要上班,照顾一个病人勉强可以,但多一个,可不知道行不行了!”</p>
适才,季淑芬告知那些恩怨的时候,琰琰也在旁聆听,小家伙或许无法全然理解,但也隐隐知晓一些情况,才有了这番话语吧。明明是关心,却说得满不在乎,这性子,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p>
但效果是有的,在琰琰话音落下不久后,季淑芬目光转到琰琰身上,看着他满脸呈现的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着气量,恼怒的心头冷不防地冲上一股欣慰,手伸出,把饭盒接过。(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