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朱雀城门外不远有一茶肆。
因为靠近皇城的缘故,朱雀门外大街上从早到晚都属川流不息之处,这茶肆虽然不大,但因着占了地利之故,生意向来是很好的。
特别现下正是午后,酒足饭饱之后再来上一碗清茶,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于是茶肆里的生意很好,二十来张桌子张张爆满,四人一张的桌子生生被往来的客人坐成了八仙桌。
生意很好,茶老板自然眉开眼花,可每当他停下歇歇,擦上一把汗时,目光却总不免往一个地方望上一眼,每望上一眼,那因为生意太好而带来的欣喜都会黯淡几分。
他望去的地方,是自己茶肆的一张普通却又不普通的桌子。
说普通,是因为这张桌子与其它茶肆里的一样,都是普普通通地一张可供喝茶之用的木头桌子。
可说不普通,那是因为……整个茶肆里,只有这张桌子还空着。
说空着也不恰当,因为那里是有一位客人的,只有一位。
茶肆外面,还有许多不赶时间的客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用一些无聊的闲话来打发排队等座位的难耐。
一家茶肆而已,生意好到竟然有人排队的地步,由此便能看出,茶老板望向那处几乎是空着的桌子时,是多么的无奈。
不是没有等不及的客人忍不住想要过去那边至少还空着三个位子的茶桌上拼桌。
可无一例外的是,当他们走近桌前时,总是会忍不住身躯一抖,然后默默地,带着惊惧地往后退。
那张桌子附近的气场……很冰冷。
杀人的冰冷。
这冰冷自然不可能是茶桌自己发出,而是唯一坐在桌边,与四周格格不入的那个人。
这是个面容坚忍的年轻人,身着一件淡灰色的劲装,低着头,只是默默地喝着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水,从远处看去,与一般的江湖游侠并无二致。
那冰冷的气息正是从他身上所散发,可却只是将这张茶桌包裹在内而已,一丝一毫的扩散也没有,所以旁边桌上的客人并没有感觉到不妥,顶多可是奇怪一下为何那桌子会这么空而已。
年轻人散发出的这抹冰冷是刻意而为,因为他不想与人同桌,因为他现下不能分心,也因为他不想人来人往干扰到他的观察,所以,一向谨慎隐忍的他,才不得不将自己暴露在一个特殊的位置上。
低着头,喝着茶,年轻人保持这个重复而机械的动作已经有半日光景,而从茶老板的记忆中,这个年轻人已经保持了这个动作有三日之久。
三日来,他总是第一个坐到同一张茶桌的同一个位置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上一壶茶。
这壶茶,他可以从天刚放亮一直喝到漫天星斗,茶肆打烊为止。
这是个怪人。
茶老板只能这么安慰着自己,然后忍着痛失一张大好赚钱茶桌的悲伤,既喜且悲地照顾着其余桌子上的客人。
以茶老板的眼力,他当然没有看到,年轻人这三日来做的,并不是只有低头喝茶这一个动作。
还有偶尔精光一闪,扫视着朱雀城门处的锐利眼神!
他在观察,观察朱雀城门处的守军,人数、状态、换防时间、漏洞,如此种种所有的东西,他都在观察。
这已经是第三日,这也是他为什么周身上下气息越来越冰冷的原因。
因为……他没有发现漏洞。
皇宫大内乃大唐权力的中心,自然也是守备最为森严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