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国最北端玄冰海附近的百姓世世代代都是渔民,子子辈辈以打渔为生,辛克统治期间,赋税繁重,渔民们不得不频繁的出海打鱼,换取银两来谋生纳税。值得一提的是玄冰海历来风暴很少,鱼的种类和数量都很多,所以,虽然打渔的人多,但也还能勉勉强强的过日子,也从来没有出过事故,沉船,翻船的事当然是闻所未闻。
奇怪的是这些渔民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使天气再好,打渔人的技术再过硬,都不能一个人出海打渔,至少要七个人结伴同行,据说这是他们的老祖宗定的规矩,几百年了从来没有改变过,也没有人违反过,有人说因为他们的老祖宗是七兄弟,而且感情很好,形影不离,更绝的是娶的妻子也是七姐妹,不过不是一个娘生的。因此每次出海捕鱼都是七个人一起,换句话说,这玄冰海附近一带的捕鱼人都是同一个祖先。
这一天,又到了出航的日子,十来个人驾着一艘大船出海,同往常一样,风平浪静,海水宁静得像在摇篮里进入了梦乡的孩子,一动也不动,水手们正在天南地北的高谈阔论,忽的,船猛的震了一下,接着就是狂风怒浪,浪高风急,海波奔腾,水如飞立,横冲直撞。船左倾右斜,舟中众人跌爬不起,晕眩呕吐,掌舵的人看见前面海水变蓝,耸出一山横在舟前,山高数丈,忽沉忽浮,船也随着海浪上下起伏。如此一阵折腾之后,平静了下来,和事出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众人皆大欢喜,想来这只是虚惊一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准此次的收获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不对,这船好像一直没有动。”谈话间有人查觉出了异样,风浪过后,船就一直停滞不前,他们大花气力,船只是在老地方转悠。
一个年纪相对大一点的人正想到船头去看一下情况,没等他出船舱,一个趔趑跌倒,摔了个狗啃屎,狼狈不已,差点就骂娘了,有人想去扶他一把,顷刻之间,水面高出百余丈,一阵咂咂水响,众人横斜滑入一个黑暗难测的大洞,船因为高帆的原故就卡在了洞口。这洞看似深不见底,所触到的地方大都是湿湿滑滑,粘粘的,黑糊糊的一片啥也看不清。有个水手说,进入了一个怪物的腹内了,过不去多久就会被它的体液分化掉,尸骨无存。
听他这么一说,一些意志薄弱的人就开始旁若无人的哭泣,忽听得海潮如雷,激流将众人从大洞中喷出海面,升空十余丈,在空中旋转过后,全都飞掷到了海滩上,起身一看,妈哎,竟是离他们居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村落,平时两村的人有事没事,姑婆阿嫂的有事没事还会相互串串门,扯扯谈。。
草草收拾一下,仓皇的回了家,村子里面传得沸沸扬扬,要不就是说海里有鬼怪,要不就是海中有吃人的大鱼,传得那些打渔的人从此以后每次出海都颤颤兢兢,要不是生活所迫,相信谁都不想也不敢出海打渔。
这事不久后就传到辛克的耳朵里,他火冒三丈。
登基不久就发生这样的事,这与他想要创造出的他做皇帝是天命所归的假象一点也不符,众所周知,如若真是天命所归,他做皇帝之后理应风调雨顺,人们安居乐业,可他除了带来无端的战争和杀戮外,什么有利于老百姓的事都没做。
“操他爷的,这不明摆着和老子我做对吗,什么妖魔鬼怪,我就不信这个世上真的有妖魔鬼怪,就算真的有,也要让你巨服在辛克我的天威之下。”辛克亮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得跟在他身旁的太监直往后退。“皇上,龙体为重,不要气着了身子。”
“去你妈的,看我这身子强壮的,会气着吗,你是存心咒我生病是不是,不安好心的家伙,留着也没用。来人,押下去,重杖三十大板,不准手下留情,一定要板板到位,板板粘肉。”辛克做了皇帝之后,脾气就特别的不好,周边的人稍有让他不称心的,不是砍头就是挨罚,甚至看到某个人的走路姿势不顺眼都要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他做为一国之君的威风与权力体现出来一样。
皇宫里的每一个人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有时候想说的话不敢说,想做的事不敢做。表面上对辛克唯唯喏喏,惟命是从,暗地里恨不得吃他的肉,敢怒不敢言哪。
“皇上,饶命哪,饶……命,小的知……知错了,您就放过小的这一回吧,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那太监吓得面色铁青,说话都说不全。
“好啊你,一次不够,还有下次?看来朕想不让你上天堂都不行。”
“皇上,皇上……皇上……”
“给我拉下去,打到断气为止。”
“辛克,你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咱家的好心你当驴肝肺,你……你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你会尝到苦头,哈哈哈……”这太监弯着腰低着头过了大半辈子狗一样的生活,终于昂起他高贵的头说了他一生之中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人话。。
“没人性!不得好死!骂得好,骂得好,你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平时看你老老实实的,朕没少亏待你,刚才也不过是想和你开个玩笑,没想到啊……这玩笑可帮了朕一个大忙,寒水国是寡人的,过不了多久,整片大陆都是寡人的,你算什么,不过是寡人的一条狗,还是一条无能的狗,你有什么资格咒朕不得好死,去你妈的,朕就让你尝尝没人性的厉害,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查出来,活的全给做了,死了的把坟找出来,全给毁了。”辛克这次是来真的,说话的时候脸上的青筋暴露无遗。
“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辛克,你这个残暴、荒诞、卑鄙的家伙,会遭天遣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快拉下去,还让他在这废话,等会连你们一起宰了。”辛克恼羞成怒,现在的他是逮住哪个算哪个。
之后,辛克派人去玄冰海,日以继夜的在海上查巡,说是不为民除害他就势不为人,令人惊疑的是此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并没有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辛克又趁机把自己的形象大大的美化了一翻,说是那怪物怕了他,倒在他的天威之下,不敢再出来做祸害人了。
此事就像一场暴风雨过后,过了就过了,随着时间的流逝,如风过后的涟漪,一点点散去、淡没。
“屠兄,还要多久才能到。”
“远着呢,从地图上看,我们刚刚过了火焰山脉,也就是说我们才搭上傀土国的边。得再经过几个城市才能到沙市,大概还有一天半的路程,我已经派飞鸽传书让车染派人到沙市城外等候。”屠非勒了勒马鞭,回过头对王虎说。
六人一獒走到一热闹非凡的集市上,游如看到好大一群人围在一起,人群中间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由于低着头,长什么样没看清,不过她身旁那块牌子上的四个字是看得一清二楚:卖身葬母!围在她身边的人个个对她指指点点。这情节她好像在哪看到过,对了,那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以前她姐姐就演过这样的戏分,回到家里还问她演得像不像呢,想到姐姐,游如又心伤起来。
解夕也看到了,对身边的屠非说:“屠大哥,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是需要帮助的人,看那姑娘样子蛮可怜的。。”屠非应声就下了马,就是解夕他们不说他也会这样做,现在她说了就更要做了。
“借过,借过。”
“这姑娘是不是有病啊,这牌子上明明写着卖身葬母,可刚才有好几个公子都出价,最多的出到一百两她都不为所动,也不说话,就一个尽的摇头,长相这么水灵的一个姑娘不会是个傻姑吧,要说她傻怎么就还会知道来卖身葬母,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哪……”
“就是,就是,哎,可惜了一张俏脸啰!”
……
屠非挤进人群的时候那姑娘正好抬起头,这姑娘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那五官配合得确实是巧夺天工,找不到任何一点瑕疵之处,脸上挂着几颗亮晶晶的泪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让人心动。看得屠非心猿意马,为了不让自己乱了阵脚,屠非不敢再盯着那姑娘看,从口袋里拿出几锭银子放到姑娘手上,“小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像你这样有孝心的人不多啦,这里有五十两银子,够你给你母亲风风光光的办个后事,剩下的你就拿去自己做点小生意,以后的生活还得靠自己呢。”
姑娘接过银子,屠非想把手抽出来,没想到那姑娘拉住他的手不放,满眼泪水。
屠非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粘上他了,人家都明写着卖身葬母,你给了人家钱,人家就是要以身相许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一下,人嘛,生来就是相互帮助的,我并没有其他的目的,而且我是个有家室的人,自家三妻四妾,你是个好姑娘,我呢,什么也不是,花心又好色,脾气臭得不得了,跟着我只会让你受苦的,明白不?”屠非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那姑娘的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丽得不可言喻的女孩子竟会是一个哑巴,天意弄人哪。
那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做了个钱的手势,用手指指自己,在空中画了一个心字,最后将手停留在屠非的胸前。这小儿科的事难不住屠非,不就是个哑语嘛,他还会唇语呢,不过就只看得懂三个字:我爱你。嘿嘿。那姑娘的意思是说她明白他说的话,可是这些她都不在乎,既然她收了他的钱,那么她就是他的人,她愿意为奴为婢,给他做牛做马都无所谓,只要能让她跟在他身边。。屠非还想出言打消姑娘的想法,哪知姑娘的手语不只屠非看懂了,解夕也对哑语有一定的研究,再且她从那姑娘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她的坚定,想到自己的身世,“屠大哥,你就让她跟着我们吧,到了沙市再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你看她一个柔弱女子,又不会说话,要是遇到坏人怎么办。”
屠非想了想,觉得解夕的话也不无道理,反正都快到沙市了,不愁给她找不到一个好人家,好事做到底。“嗯,那行,那你就暂时跟着我。”
屠非这么一说,那姑娘使劲的点了点头,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点笑容。
好熟悉的笑容,这笑他好像在哪见过,可又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见过,什么时候见过。
“走吧,屠大哥,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这小姑娘就和你同坐一骑,你好好的安慰她一下。”解夕真不是一般的善解人意。
把姑娘抱上马后,屠非一个翻身上了马,然后几人急驰前行。一路下来,屠非一句话都没说,他答应让她跟着他后她露出的笑容一直在他的视野里浮现。姑娘紧紧的抱住屠非的腰,把脸靠在屠非的背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烈。
夜宿于一酒家,这一夜,几人都睡得很早,屠非正要入眠,放心不下那哑巴姑娘,悄悄地来到她门外,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个小妮子还没睡呢,想敲门,谁知手一碰到门门就开了,竟然没有锁门!真是个令人放不下心的孩子,屠非无奈的摇了摇了头。
进了门,一种奇异的淡粉红色的光笼罩起来,出现在面前的人让屠非目瞪口呆:
华丽的发髻,绣花缀蝶的紧身袄,外罩刻丝褂,手拂广袖,两截白嫩如耦的玉臂在淡如轻烟的罗纱映衬下教人目眩神迷,领口三角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脯夺人心神,下面高腰的长裙摆散开得很大,如盛放的花朵,亭亭玉立。再配上绾臂的金环,束指的玉环,耳垂点缀的明珠,肘后腰下的香囊,绕腕的镯子,腰间的玉带,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而已。衣香鬓影,看得屠非把自己的眼睛擦了又擦。
“你……你这是干嘛呢,我给你银两你就这么花啦,真服了你。”话说出口屠非就后悔了,怪自己也不想想,就他那五十两银子,怕连这姑娘身上的一件小小的饰品都买不到。。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土匪,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一种媚惑的声音传来。
“什么,你……你还会说话,你不是哑巴?”屠非有一种被耍的感觉。
“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的!”姑娘重复了一遍她适才说过的那句话,脸上的笑容就像她摆散得很开的长裙一样。
我会回来找你的?这话也好像在哪听说过,不是,是在哪看到过,屠非一脸疑惑。
“傻哎你,亏别人都说你怎么怎么的聪明,我看你就和猪差不多,我是乔屋,乔屋啊,那个把你灌得烂醉的乔屋,这么快就把我给忘记了,哼,亏人家还千里迢迢的来找你,你还真不便宜呀你。”姑娘上前两步在屠非的头上噔的敲了一下。
这下屠非可傻眼了,“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商品,哪有便宜不便宜的?”
“贵人多忘事啊,笨死了你。”姑娘骂人不眨眼。
屠非揉了揉被她敲得生疼的脑袋,眼睛咕噜咕噜的转,这什么跟什么嘛,长这么大,从来就只有他骂别人傻的分,今天倒好,眼前的这个姑娘骂了一连的笨啊傻的,中邪了这是。
“啊?你是乔屋?你真的是乔屋?”
“靠,就说你笨嘛,想不到吧,乔屋就是我,我就是乔屋!”
屠非是想不到,可他不是想不到乔屋是女的,而是没想到她换回女装会美到这种程度。“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女的,我没想到的是你换回女装会……”
“会什么?”
“会这么丑,像只母老虎,还是穿男装好看点,要是就穿那身白色的孝服也行,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容易让别人犯罪的。”屠非杂杂嘴,笑出声来。
“你……说的什么话,人家一个时辰的劳动成果哎,你不但不说句好听的,还说我像只母老虎,我这只母老虎不发威,你就不知道厉害是吧,行,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母老虎的威风。”说话间,一把细长周身银白色的剑直指屠非胸前而来,其手法之快让屠非惊叹不已,虽然是套在剑鞘里,可一股温热的感觉扑面而来,特别是手和剑鞘相触的地方,隐隐传来奇异的热量,这与一般森寒的剑气有着天差地别,而且这股热量有种使人安定平静地感觉。
这安定平静的感觉一来,屠非就忘记了躲闪,还好剑在离他几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乔屋这般收放自如的手法又让屠非刮目相看。。
乔屋收起剑,噘着嘴说道:“死土匪,你怎么不躲,要不是我收剑收得快,你就没命了。真是笨到家了,这剑其实是我贴身的一把软剑,根本没有剑鞘的,你看到的剑鞘只是我略施小计,用了一点幻术。”
“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我有何居心。”被她一耍一惊一乍,屠非火从心起。
他一问,乔屋也火了,“我是什么关你什么事,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管得着嘛你。”
“我是管不着,可你为什么阴魂不散的跟着我,还一套一套的来玩我耍我,像你这样的男人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命令你马上消失在我的眼前,我屠非从来不打女人,可是我没说过我不打男人婆!”
一阵夜风透过没有关死的窗缝间吹进来,将地上的人影吹得摇摇晃晃。
“屠非,你……”乔屋话没出口眼泪就下来了。“你以为我喜欢阴魂不散的跟着你;你以为我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孝服摆着个卖身葬母的牌子让人家指指点点;你以为我喜欢把自己搞得像个骚娘们一样的花枝招展,你以为……那还不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喜欢你!那天客栈一别之后,你的声音,你的笑容,你的一举一动就没有在我的脑海里消失过,直到回到家里我傻不拉讥的跑去问我阿姨这是什么回事,她告诉我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而且是喜欢得无可救药的那种,我一直认为自己的幸福是要自己去追求才会得到,所以……所以我才废尽心思的想要接近你。”
眼泪一流,屠非的心就软了,再听她这么一说,心就懵了。“你喜欢我可以明说嘛,干嘛还要去装个什么卖身葬母的,搞得像个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