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军舒宁向萧怀瑾跪下行礼,语带沉痛,道:“皇上,微臣夫妇膝下只有这一女,千娇万宠地养大,送入宫中服侍皇上,本是她自己的造化。可因何又疑起她不是臣的亲女?微臣虽然位卑官微,可也受过圣人教化,知道什么是忠信守义……”
萧怀瑾不等舒宁说完,已经将他扶了起来,同时眼中带着责备,望了身边的皇后一眼。
皇后何德音面有惭色,羞愧地丢下头去,可是神情里也不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快别这样说,舒将军,其实朕正好有一句话,想要问一问将军……”
萧怀瑾将舒宁拉到一边去说话。
而此刻舒望晴正陪着舒夫人。
舒夫人见到爱女,早已泪湿了双眼,又顾忌着宫中规矩,生怕仪态有失,拼命压抑着,不敢哭出来。
舒望晴身体里的这具灵魂,虽然不是原主,算不得是舒夫人的亲女,可毕竟在舒夫人膝下养了三年,对这位夫人充满了孺慕之情。她赶紧上前,抱住舒夫人的胳膊,轻声抚慰,只说自己一切都好。
而旁人见到舒家母女这相见时的样子,都不再有任何怀疑——这绝对应是亲生的母女。
舒望晴三言两语安抚了舒夫人,舒夫人才想起她此刻是入宫觐见的命妇,理应拜见皇后。
皇后则以一种不知何等样的心情接受舒夫人的拜见。她见舒夫人转头望着那些滴血认亲的器具,心头泛起一阵尴尬,开口道:“舒夫人,适才的一切都是误会。”
舒夫人入宫之前已经听闻爱女所受到的怀疑,这时终于也忍不住,流着泪向皇后解释:
“皇后娘娘曾问过的,小女肩后的旧疤痕……她坚持不说,乃是出于孝道,为臣妇讳言……却没想到,引起了娘娘这天大的误会。”
皇后连忙细问这其中的详情。
于是舒夫人将这旧事一一都说了出来——舒望晴幼时受伤,得了这处伤疤,乃是因为舒夫人的缘故。
当年舒望晴还小,身体孱弱,舒夫人年轻时却是个好武好动的性子,曾带着亲女,随夫前往青州军中的教场玩耍。只因舒夫人的疏忽,舒望晴无人看顾因而走失,待被寻到的时候,竟发现她的肩头被教场的流矢所伤。
舒宁也是爱女心切,因此大怒,痛责舒夫人,言语之中竟然提起“休弃”二字。可是当年的舒望晴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百般替母亲辩护。待后来舒望晴将肩伤养好,舒家上下便对此事讳莫如深,再也无人提起。
后来即便是舒家亲眷问起,舒望晴每次都只说“忘记”,而绝口不提此事的详细经过——
皇后听到这里,再看看舒望晴此刻正挽着舒夫人的手臂,面上一派孺慕与温柔,她便渐渐信了,唇角提起,微笑道:“原来晴芳仪是出于为亲者讳言,所以推说忘记了。若无夫人亲自入宫解说,本宫真要误会于她……”
皇后说到这里,心中也暗自后悔,若是早知如此,她当初就不该在萧怀瑾面前提起舒望晴那处旧伤疤的事——
这样一来,萧怀瑾就算是不想当真废掉她的后位,只怕也会继续对她疏远。
至于她在瑶光殿安插的眼线,回头就算萧怀瑾不提,舒望晴不追究,她也必须自行将眼线都拔出来。
这一次她乱了方寸,一时起意就掺和了穆侯父女联手定下的计谋,当真不智,亏大了。
想到这里,皇后便看了看远远立在西侧殿一旁,压低了声音商议的穆侯父女,眼里颇多怒意——焉知自己也不是落在穆家的算计里,在众目睽睽下跳了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