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侯在崇德殿前各种矫情,或愤怒、或委屈,目的只在一个,博取同情。
他自知罪重,这一次早已是绝无生理,但此刻在座的文臣,刑部、御史台的人……将来却能决定他穆氏族中其他人的生死。
所以他各种表演,不过是垂死挣扎,想要为族人挣一条生路而已。
因此他故作满腔的情怀,仿佛当年除去左氏,乃是真正为了百姓福祉,而不惜自己背上骂名……
岂料这话被信王轻轻一句话,就挑了大谬之处出来。
信王萧怀信在人前一向嬉笑怒骂,百无禁忌,他举起刀指着穆侯的时候,好多臣子都暗叫不妥。
——不问而诛,难免令人不信服。
可是也叫人一惊而醒,信王现在杀穆侯不妥,当年穆侯暗杀左氏一族全军,难道就还有理了?
“信王,”萧怀瑾淡然开口,“不要为穆宏才言语所激。为这等人,污了你的手,不值当!”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来到穆侯跟前,沉声道:
“此人当年派人乔装暗杀了左氏全军之后,先将前线后撤了三百里,将边境三百里之内的百姓全部丢给了北夷人。”
“那些百姓或丢了性命,或充作了奴役——”
“而他自己,则上表陈情,装作临危受命,接受了北境的全部军权,并在青州城等处大肆索贿,以军饷不足为由,搜刮城中富户,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
“原来,这个就不算谋取私利!”
“原来,这个才算作爱惜百姓!”
“原来,如左家一样,始终坚守在前线,却被背后的自己人戳了刀子的,这才叫做谋取私利!”
“穆宏才,你眼里可以没有朕,可是你抬头看一看,头顶上,总还有青天呐!”
萧怀瑾为人一向温文尔雅,笑容温煦,言语雍容而得体,可是到了此刻,也一样额头上爆出青筋,高声怒斥,愤怒的声音在崇德殿里回荡。
穆侯听得几乎要吓昏过去。
他知道,以萧怀瑾的性子,能将这些一一都说了出来,就是已经掌握了十足的证据——
而且,萧怀瑾比他更懂那些文臣的心思,更懂怎样去戳这些臣子的心窝子,更懂得怎样让人心能够靠向他……
说白了,萧怀瑾比他更会演!
萧怀瑾说到这里,底下伏着的一干文臣几乎都泪流满面,齐齐地跪下去,道:“臣等失职,请皇上降罪!”
萧怀瑾却带着几分的怜悯,低头望着穆宏才。
“穆宏才——”
“朕明白你为什么一力在此颠倒黑白,要抹黑左家的令誉清名。”
“你……恐怕也是为了家族计,不想让穆氏一族,因为你的缘故,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吧。”
萧怀瑾这话娓娓说来,“你对朕所做的一切,朕都可以不计较……”
“可以不计较你犯上作乱,意图弑君,挟皇子为傀儡,把持朝政……”
说到这里的时候,众文臣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