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刻,卢太后明白了一切。
可是又有何用呢?
就算她知道了孙嬷嬷是南越国暗中布置在她身边的人,又如何?
皇长子已死,消息已经走漏;
信王也已死,手足已然相残,而皇上身世之秘,又还能瞒得几时?
“你——”
卢太后再出手,戟指要骂的,已经不是孙嬷嬷,而是底下坐着的乔太妃。
可是孙嬷嬷陪伴在她身边,甚至比乔太妃进宫还要早上十年。卢太后只能怪自己眼瞎,怪南越人心机深刻,却又怎好怪在乔太妃头上?
“如今岂不是皆大欢喜?”
乔太妃高而尖利的声音里带着不少亢奋。
“北夷公主被洗脱嫌疑,南越这边也与此事无涉——”
皇长子刚刚殁了,乔太妃言语里竟然毫无避讳地用上了“欢喜”两个字,可见其嚣张。
长乐宫一宫噤若寒蝉,只有乔太妃一人高谈阔论,在阔大的屋宇之中回荡。
“皇后啊,算来皇长子虽然不是你所出,可是你也教了他好几年了吧!如今,皇长子怎么竟能做出这等事情来。这可万万不能宣扬出去。若是宣扬出去,闹得天下皆知,我萧氏皇家的脸面,可都要被此子丢光了。”
众人莫不想,事情若是真如此,别说皇族面上无光,皇后何德音这位养母,就是丢了后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乔太妃口中虽然在说“不要宣扬”,可明明当庭宣扬的,就是这位乔太妃本人啊!
皇后何德音听乔太妃这么说,面上痛苦悔恨之色不减。她口中反反复复重复着说:“不可能,绝不可能……”
“睿儿……”
何德音尖叫一声,转身就往长乐宫外头冲了出去。
身为养母,她或许熟知皇长子的秉性,万万不肯相信乔太妃的指控;可是身为六宫之主,她却又不得不为三皇子被毒害这一事拿出一个交待。
如今人人听了孙嬷嬷的话,都已经信了七八分,又有乔太妃在一旁煽风点火,何德音在毫无准备,猝不及防之际,再想要为皇长子翻案,比登天还难。
卢太后凄然望着皇后疾奔出去,突然转头,恨恨地望着萧怀瑾,忍不住再度伸手,抓住萧怀瑾的衣领,奋力摇动。
“阿瑾,你打起精神来!”卢太后眼中有泪,声音也在发颤,“你振作起来。”
“是你的亲儿子啊!你养育了七年的长子,说没了就没了……你怎么能……”
萧怀瑾依旧是那副活死人一般的模样,不说也不动。
他的眉心却缓缓地皱起,似乎心底有巨大的悲恸就此涌出。
“阿瑾,”卢太后哭道,“你是本朝的皇帝,你竟然容这些宵小如此欺到你头上么?你忍心看你的子嗣就这样无辜被害么……阿瑾,你醒醒,忘了那个女人;你该记得你父皇当年是怎样……”
卢太后还未说完,众人便只见到皇上与太后两人,一起缓缓往一边歪倒。
“太医,传太医——”
荣永年在宫中当差这么多年,也第一次如此乱了阵脚。
那是萧怀瑾摔倒,而卢太后扶之不住。
在卢太后身后,众人都见到萧怀瑾努力地捧住胸口,剧烈地咳嗽,口中则不断涌出鲜红的液体,迅速将卢太后身上那件秋香色的外袍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