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的书桌上, 放着夏尔写出来的功法，全都是专门针对爸妈和爷爷奶奶的异能，为他们量身打造的。</p>
他只不过和他们相处了一天罢了, 就把每个人的异能和功法琢磨得这样透彻。</p>
而且夏尔的很多思路, 会让宋如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假如不是她确定自己没有过这样的构思, 这也不是她的笔迹, 她简直会以为这是她编写出来的功法。</p>
尤其是很多公式的推演, 简直了。</p>
这熟悉的配方, 这熟悉的味道。</p>
夏尔感知到了宋如的情绪, 笑着说：“我的很多魔法课程，本来就是主人教的呀。”</p>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是那种能直接拉去做电台男主播的低音炮，语调温柔的像是一朵雪花落在宁静的湖面上，明月雪白。</p>
因为心神相连，两人情绪完全相通，宋如能够捕捉到夏尔所有的情绪, 不管是他说出口的，还是没有说出口的, 她甚至从里面捕捉到了一丝撒娇的意味。</p>
她每次见到夏尔，他都在做很危险的事，像个杀胚。</p>
但他在她面前, 似乎一点也没有那些包袱或者架子, 她能看到他所有柔软和脆弱的一面, 他一点也不介意像个宝宝那样惹她怜惜。</p>
宋如夸奖道：“那你学的很棒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p>
夏尔便低低一笑。</p>
宋如不必去看，都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p>
那张仿佛天神下凡一样完美却也冰冷的脸上，会浮现出生动的笑容, 金眸里会散落出好似被太阳亲吻过的光。</p>
宋如觉得夏尔哪哪都好，就是老叫她主人，感觉怪怪的。</p>
她试着和夏尔商量道：“要不要换个别的称呼啊，比如你可以叫我宋如？”</p>
夏尔：“如果您不喜欢的话，当然换什么称呼都可以，可我本来就是您的灵宠啊，黑豹还叫您主人呢。”</p>
夏尔喜欢这个叫法，因为主人天然对应着属于。</p>
每当他这样叫她的时候，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个认知——他属于她。</p>
黑豹确实叫宋如主人，也一度想要和宋如签下主仆契约，抱上这条金大腿，可惜魔龙的契约太过霸道，根本不兼容任何其他灵兽。</p>
宋如认真想了很久，还是没办法把夏尔和黑豹等同看待。</p>
黑豹是一只整天想着和绿宝、大橘争宠的小猫咪。</p>
夏尔是一位身材健硕的成年男性，一张脸帅到人神共愤，在战场上是人形兵器，日常中又温柔又体贴……</p>
这怎么看都是人啊喂！</p>
怎么会有人把他当成灵宠啊！</p>
绿团子觉得夏尔太鸡贼了。</p>
他倒是不跟楚渊、王玄之、裴天落去争，可人家早早地就和宋如签订主仆契约了啊。那种契约霸道到，即便宋如以后有了道侣，也不可能再和道侣缔结双修契约。</p>
这里面最离谱的一点就是。</p>
鬼知道魔龙一族的主仆契约还可以这样用？</p>
魔龙天性桀骜不驯，他们怎么可能认人为主？从前魔龙的契约是给魔龙一族搞魔侍用的，以魔龙为主，可以契约很多仆人。</p>
偏夏尔把它反过来用！</p>
他恐怕也是这世上第一个反着用魔龙主仆契约的龙族吧？</p>
本来这种灵魂契约，就是完全为魔龙一族服务，霸道在于他们可以一对多，强制性契约魔侍，魔侍的一切全都属于魔龙，比起裴天落那种傀儡术也不遑多让。</p>
夏尔把它反过来用，居然以魔龙为仆，人类为主，这契约的法则之力，拦不住他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给宋如，霸道便全都体现在一对一上面了。</p>
宋如细品了一下夏尔的态度。</p>
他看似对她千依百顺。</p>
可不管他的态度怎样柔软，在这件事情上却结结实实是叫她碰了一个软钉子。</p>
不过，她觉得楚渊说的很有道理，反正和他们几个人的关系，也不是现在的主要矛盾，不就是一个称呼？夏尔爱叫就叫呗。</p>
宋如洗过澡之后，把今天和楚渊交流的修炼感悟，都写在了本子上，这才传送到海云山庄，例行检查一下自己种的那一千亩地，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种田少女。</p>
王玄之在阵法刚一有波动的时候，就抬起头望去。</p>
少女穿着一件墨绿色的真丝吊带睡衣裙，整个人都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白嫩的肌肤上染着一层樱红，半湿的长发向下滴落水迹，一只绿色的猫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肩膀上。</p>
她像是从山野中误入人间的精灵，黑眸里还带着晨起时山林时的薄雾和朝露。</p>
王玄之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对她招招手，“仙儿，过来。”</p>
宋如：“？”</p>
见她不理自己，王玄之走过去，取出一块干毛巾，双手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凳子上，略带埋怨意味地说：“怎么不吹干头发？”</p>
宋如这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是湿的，“哦，忘了。”</p>
他修长的指节穿过宋如柔顺黑亮的长发，指腹轻轻摩挲发丝，让它们散开，更方便毛巾吸水，“忙着什么呢？”</p>
宋如：“把今天和楚渊交流的修炼感悟都写出来了，他玉骨大成嘛，我向他学习学习。”</p>
王玄之连宋晏都记恨上了，“宋晏呢？你忘记吹头发了，他也不说帮你吹一下？”</p>
宋如：“他在喝奶茶呢。”</p>
王玄之：“什么奶茶那么好喝？楚渊、楚渊，楚渊就那么好，让你流连忘返。楚渊要是知道，你因为想着他忘记吹头发，他都生自己的气。”</p>
宋如笑了一笑：“你今天吃炮仗啦，怎么看谁都不顺眼啊？”</p>
忽然有微凉的气息，落在了宋如的手背上。</p>
起先她还以为是下雨了，可今晚夜空很干爽。</p>
她下意识地想要回头看，王玄之却从身后抱着她，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清冽，这个怀抱却带着禁锢的意味，不许她转身。</p>
宋如尽量放轻声音：“怎么啦？”</p>
王玄之：“我觉得我自己很笨。”</p>
宋如：“你一向都很聪明啊，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之一，这次在时空管理局举办的庆功会上，也听人说了很多你很厉害的事呢，一个人就劝降了整个反叛军。”</p>
王玄之：“只是自诩聪明罢了，最重要的事，我却直到现在才想明白。今天神树来找我，我们一起分析为什么会传出你是蓝星本土生灵的消息。</p>
神树早在外来者进入蓝星的时候，就把你所有的信息都对外模糊了，按理说外来者不该查到和你相关的丝毫信息，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试探性地传播一下‘谣言’，神树让我帮他检查一下，是不是他有哪些信息处理的不到位。</p>
我看到了你和刘铁龙对薄公堂的录像。”</p>
那一瞬间，王玄之想明白了很多事情。</p>
宋如回蓝星，并不是结束了穿书任务，来这里养老度假。</p>
她曾经死过一次。</p>
她是被时间主神、空间主神、生命主神联手送回蓝星重生。</p>
她从前做的所有任务世界，全都是代价，用来交换这次重生。</p>
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懂过她。</p>
当宋如说：“我不像你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太子爷，我一直以来只是为了生存而奔波。”</p>
这句话没有任何别的意思。</p>
她真的就只是为了生存在奔波。</p>
而他的那些风花雪月，情情爱爱，对她而言更像是一种阻碍和负担。</p>
爱上宋如，王玄之从来没有悔过，但他从前确实怨过，怨她狠心，怨她无情，怨她从头到尾都在看他一个人唱这场名为爱的独角戏。</p>
早就不怨了。</p>
如今更是一丝一毫怨也没有了。</p>
宋如用了一段时间来理解王玄之这段话的意思。</p>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也就是说，我曾经死过一次，是时间主神、空间主神、生命主神三位主神一起送我重生。你别哭了，刘铁龙，我亲手杀了他。”</p>
王玄之慢慢地帮她扎好头发，忽然问道：“你说我染个什么颜色的头发好？”</p>
宋如：“？”</p>
她是不理解为什么话题跳跃度这么大。</p>
他松开了这个怀抱，坐在宋如对面，“我以前好中二啊，什么一夜白头，爱的要死要活的，真的没劲透了。亲爱的，我现在只想和你一起好好过日子，一起修炼，一起炼丹，一起打怪，等蓝星的事件了结，你想要去星际旅行吗？”</p>
宋如也喜欢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她喜欢安稳，喜欢一家人都在身边那种平静的幸福。</p>
王玄之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看，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带上爸爸妈妈，你还可以去我家看看，女娲宫主和我老爹也都很想你。好吧，也可以带上楚渊、夏尔、宋晏，人多一点也热闹，说不定你会更开心，不过前提是他们要摆正自己的位置。”</p>
宋如：“什么位置？”</p>
王玄之：“灵宠就好好当灵宠，我觉得我们可以给夏尔做一个笼子，就像狗都有狗链子一样啊，我们做个小笼子，把夏尔关进去，啊呸！说错了，是请夏尔住进去。弟弟就好好当弟弟，宋晏——”</p>
宋如：“阿晏本来就是很好的弟弟，干嘛要关起来夏尔？他是个人，干嘛要住笼子？”</p>
王玄之：“还是说说我染什么颜色的头发吧。”</p>
宋如：“你长得这么好看，什么颜色都可以驾驭得了，有什么好纠结的，随便染呀。”</p>
王玄之：“我长得好看，不算好看，你觉得我长得好看，才算真的好看。”</p>
“那我可觉得你太好看了！”宋如取出一张纸，开始画思维导图，“我们来复盘一下这次的庆功会吧，你在外交部工作，应该对这些宾客还算熟悉吧？到场一共两千多人，暴徒培育出了一种新的邪恶生物……”</p>
王玄之手里拿的是光脑终端，帮她把那些宾客的名字具现成画面。</p>
宋如惊喜，“没错，就是这些人，他们里面有很多，都是专程来刺探我的虚实，有的做的一点也不隐蔽，都被我和楚渊发现了。”</p>
王玄之把这些人一一标注出来，又问起神战的事。</p>
宋如：“还在打，从机械主神分析出的数据来看，关于我的信息似乎是从自然神国流传出来的。”</p>
王玄之在自然主神那边重点标记了一下。</p>
终于分析完所有信息，宋如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推，趴在桌子上：“好累啊！”</p>
王玄之：“我帮你按按摩？”</p>
宋如：“不用啦，回家阿晏会帮我按的，我还得再去看看我灵田里种的菜。”</p>
宋如走了，王玄之又重新把今天获得的所有信息全部顺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的地方。</p>
林鼎忽然开口：“毁灭神国会站在蓝星这一边。”</p>
王玄之：“？”</p>
林鼎：“你听不懂人话？”</p>
王玄之：“我只是不明白，你突然刷什么存在感。”</p>
林鼎：“我查过宋如，在我成为毁灭主神的亲传弟子之后，我知道这很low，但我那个时候就想着，假如我去她经常去的消费场所，会不会也能和她偶遇一次？结果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她的消费记录一片空白。</p>
穿书部有很多专供任务者使用的小世界，她们只有神魂，没有身体，在那些小世界里消费，可以兑换身体，可以休闲，吃喝玩乐一应俱全，那也是任务者们最爱去的消费场所。她从来没有去过，她所有的积分，全都留着想要兑换重生回家。</p>
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冷漠的人，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能完完全全只把我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对象，我们毕竟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不是吗？</p>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她宋如作为穿书部金牌任务者百战百胜的一次战绩。就算是养一条狗，拴在身边几年，都会养出一点感情的吧？难不成我在她心里连狗都不如？那时候我一次次的这样问自己。”</p>
王玄之一脸赞许地说：“别怀疑，自信点，我觉得你的想法是对的，可以把‘难不成’三个字去掉。”</p>
林鼎肺都要气炸了，他在心里默念了一万遍宋如的名字，才能继续和王玄之进行下去这一场对话，“现在我总算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宋如的心魔其实比所有人都重。</p>
她不是剥离了人性的任务工具，她是为了重新回到爸妈身边，压抑了自己所有的天性。我现在再想想，那时候穿书部的论坛上，很多说她的话，都特别心疼，说她死要钱，说她铁公鸡一毛不拔……”</p>
王玄之甜甜地说：“她为我花过积分。”</p>
如果可以，林鼎真想跳起来，给王玄之一通暴揍！</p>
我让你秀恩爱！我让你秀恩爱！我让你秀恩爱！</p>
但这样的画面只存在于想象之中，事实上他才是弟弟。</p>
林鼎：tat</p>
王玄之：“你就看着我怎么漂漂亮亮地拿下你师父就行了，这件功劳真没你的份儿。”</p>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真好啊，她破开了心魔，从‘我执’到‘我达’，我的心魔是仙儿帮我破开的，她的心魔却是她自己破开的。她到底一个人走过了多少艰难的路，才最终成为了我们看到的宋如？我认识她真的太晚了，好想抱抱从前那个她。”</p>
林鼎怅然道：“我认识宋如倒是很早。”</p>
“你是不合适的人，认识再早也没用。”王玄之很高兴地笑了一笑，“还好楚渊、裴天落、夏尔，认识仙儿跟我一样晚，不然恐怕真的就没我什么事了。”</p>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遗憾，“可恶，为什么我没有比他们认识的早一点！但凡能早上一个任务世界，哪还有他们什么事啊？”</p>
王玄之把林鼎关了起来，然后重新取出丹道子的那些秘籍，他在寻找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云阳真君他们恢复实力。难是很难，但事在人为嘛。</p>
四季小区。</p>
宋晏帮宋如按摩，力道是恰好好处的舒服，她每一寸筋骨都像在水里游动的鱼儿。</p>
姐弟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机里放着望蓝的新歌，空灵而缥缈的男声宛如天籁之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