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件乌龙发生后, 贺予和谢清呈解释了好几次。</p>
但谢清呈爹性太重了，又是个教授，其他胡闹可以既往不咎, 唯独这件事让他无法释怀。过了好些日子, 谢清呈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p>
替贺予调整心态是一回事，贺予惹了他又是另外一回事。谢清呈雷区被人踩了, 不给对方点颜色是不太可能的事情。</p>
苍天在看，给颜色的机会很快就来了。</p>
这一日, 谢雪打了个电话给谢清呈。</p>
“哥啊，沪大和医科大有个百年校庆联欢活动, 这件事你知道吗？”</p>
“怎么了？”</p>
“哦，活动里有一项, 是咱们两个学校联合拍个影视作品，不上线的那种啦, 到时候会放在校园网上, 也会组织联欢观影。”</p>
见哥哥没有打断自己, 谢雪又叨叨地继续说下去：“虽然只是拍着玩儿的练习作品, 但是因为沪大和医科大双校的百年华诞，校方还挺重视的，给了很多资金，让我们老师组织相关专业的学生好好拍摄。我觉得这个机会特别难得，我已经开始认真写剧本了。你能来当医学指导吗？”</p>
谢清呈虽然对这事儿没什么兴趣，但因为是谢雪开口，还是道：“你把方案发给我，我看看。”</p>
“哦哦哦好呀！一定哦！你要给我捧场的！”</p>
挂了电话没多久，谢雪就发了一个完整的策划文档给他。沪大师生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拍摄方向，因为要和隔壁医科大互动, 所以他们出的策划稿里，这个校诞影视作品的名称就暂定为《百态病生》，单元剧，讲的是社会上各种各样病人和边缘人群的遭遇。</p>
谢清呈坐在办公室里喝着清咖，点开文件大体浏览了一遍，发现这个作品需要的演员很多，谢雪已经在文档上标明了一些被学生们报名报掉的角色，但还剩了十来个空着。</p>
照理说学生们对于这种热闹的剧演兴趣会比较大，能有角色剩下，估计都是因为不怎么讨喜。</p>
他看了一下，果然没错。</p>
那些无人问津的角色里，有的是给病人端屎倒尿的护工，有的是妊娠反应激烈的孕妇，还有的则是和对手有亲密互动的同性恋。</p>
以沪大的态度，哪怕是练习拍摄，只要会在学校留档的，都会要求学生们真实演绎，意思就是演护工就真的要倒屎尿，演孕妇就真的要吐，演同性恋也真的要亲要抱。再加上这回可是双校百年华诞，那就更不可能放水。</p>
如果这些棘手的角色没人报名的话，最后都得抓壮丁。</p>
谢清呈仔细看完策划案后，想起贺予对自己课件的那通操作，不由地微微眯起眼睛……他思索片刻，拿起手机拨回了谢雪的号码。</p>
“你的邮件我看完了。”</p>
他靠在办公椅上，转着笔杆，慢悠悠地说。</p>
“我可以去当医学指导，但是有一个要求。”</p>
“什么要求？哥你尽管说！”</p>
谢清呈的桃花眸里映出屏幕上停驻着的某个同性恋人物小传。</p>
他眼神淡漠地扫过后面一串占据了整页ppt的文字：“我觉得有个角色，可以让贺予试试。”</p>
尽管谢雪对于谢清呈这种“带人进组”的行为感到迷惑不解，但贺予本来就是相关专业的学生，之前又救场接了个小破剧，长得还帅，这种人虽然现在读的是编导，以后是当台前还是做幕后都不得而知。</p>
谢雪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哥和贺予关系不错，毕竟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可能他哥想给孩子一个锻炼的机会，于是便欣然答应了谢清呈的要求。</p>
老师亲自抓的壮丁，贺予不好拒绝，于是几天后，贺予下了晚自习，就来到了《百态病生》单元剧的排演组。</p>
他要排演其中《病爱》这个反应同性恋生存现状的剧本单元。</p>
谢清呈走过去的时候，贺予和另一个主演正在对戏。</p>
贺予原本就是个新生，又非表演专业，平时不用去早功，也没上过太多表演课，虽然之前在草台班子剧组救场演过男五号，但那个角色本身就和他有共鸣，所以演起来还算轻松。这会儿领到个同性恋角色，算是把他给折磨惨了。</p>
谢清呈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和之前在杭市的那次探班他看到的演技相比，贺予的表演水平简直是断崖式下滑。</p>
不，说断崖式下滑都是客气了，应该说断东非大裂谷式下滑才准确。</p>
他演的那是什么啊，台本上写的是一段男主和同性情侣隐秘而甘甜的私下约会，两人都要表现出青涩的爱与欲，结果谢清呈看了半天，压根没看出来贺予的表演里有爱，ai演技都比他要出色。</p>
“你有多爱我？你会为我放弃什么？”对手男生资质倒不错，演得深情款款，环着贺予的脖子问道。</p>
贺予淡道：“很爱你，你要我放弃什么都可以。”</p>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p>
“……”</p>
接下来的一幕应该是贺予凝视了初恋情人许久，忽然爱欲汹涌，克制不住低头亲吻了对方。</p>
然而贺予盯了男生一会儿，那表情难看的不得了，对方哪里像他的初恋情人，根本就是他的杀父仇人。</p>
“哥，亲我啊。”男生搂着他的脖子，因为是在走戏，不用特别在意连贯性，所以他见贺予漠然不动，就晃了晃胳膊柔声道。</p>
他不柔声还好，小嗓门一放软，贺予彻底绷不住了，一把将他推开，苍白着脸问导演：“对不起，能借位吗？”</p>
负责这个单元的是导演专业的研二学霸，特别轴的一个酷学姐，她无情摇头：“别人那边可以商量，我这里不能，我报演员要求的时候就写清楚了，我的戏不接受借位。”</p>
贺予：“……”</p>
“不过现在只是走戏，你也没必要让他真亲。”学姐导演又转头对男生道，“还有你，你别用力过猛，你得让人家贺少克服一下心理问题，是不是？毕竟他不是你，你是我校出了名的基佬，他是我校出了名的直男。”</p>
小男生被叫基佬还挺高兴的，他和那种躲躲藏藏的同志不一样，但又过于极端，认为所有人都必须接受lgbt，不然就该打开历史的棺材把异端都封进去给慈禧老佛爷陪葬。</p>
贺予是相对比较克制的人，他恐同，但不会直接说出来，小男生就认为他也是可以被掰弯的那种类型，演起来热情四溢。</p>
所以谢清呈欺负贺予，故意让贺予来演这个角色，也是打蛇打七寸。他看着贺予一副晕车的样子，脸色青得几乎能和五月枝头的酸梅媲美，总算舒服些了——</p>
贺予小时候很好带，但是自从他俩重逢后，贺予的心和身高一起往上窜，再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敢和他较劲。</p>
直到这会儿，谢清呈冷笑着看他束手无策的样子，才总算找回点曾经碾压他的感觉来。</p>
他这样想着，饶是生着张严肃冰冷的脸，棱角都禁不住有些软化了。</p>
真挺好笑的啊。</p>
“哟，谢教授。”导演看到《百态病生》的医学指导来了，正好这会儿也中场休息，给贺予调整的时间，于是就和谢清呈聊了起来。</p>
“贺予真不行，他演这个演的太差了。”</p>
“是吗。”</p>
“唉，您要不和他说说，您给他讲一下同性恋群体就和正常人一样，那爱情嘛，有什么差别？您看他演的就和个死人似的，我真是受不了了……”</p>
谢清呈点了根烟，说：“那就把他叫过来吧。”</p>
他说着，嫌这里吵闹，就去了排演室的舞台帷幕后面等人。</p>
过了一会儿，脸色铁青的贺予刷地一撩帘布进来了，红色的天鹅绒幔帐在他身后飘摆着。这里被帘子遮着，没有其他人，他一进来就砰地把谢清呈往墙上推，力道用的很生猛，谢清呈指间的烟碰落了灰，整个人被他紧紧按在冰冷的墙面。</p>
“谢清呈，你是不是想要我弄死你。”</p>
谢清呈身高也很高，被贺予按着，却也不显得弱势。</p>
他那双桃花眼淡漠地打量着贺予：“我说了你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学会冷静。”</p>
“……”</p>
轻声的讽刺染着烟草味，熏绕在两人的呼吸间，谢清呈低声地：“你听不懂啊？”</p>
“……”</p>
“松开我。”</p>
几秒钟之后，贺予想着自己也不能真把他掐死了，狠狠将谢清呈一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