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会忘记黎零的糖，如果真忘了，这只凶凶鬼肯定要炸毛。</p>
就和路栀预想的一样，一见到那糖，黎零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p>
他喜滋滋地挑了个没吃过的蓝莓味，拆开包装含在嘴里，甜味在舌尖蔓延开来。</p>
黎零眉眼弯弯，靠过来黏着路栀一通乱蹭。</p>
“好甜，”他的语气有糖果一样的欢欣甜味，“和学长一样甜。”</p>
路栀非常淡定：“说点正常的话。”</p>
他拖着这只黏在自己身上的学弟，一步一步向瓦屋走去。</p>
吱呀——</p>
推开紧闭的屋门，灰尘扑面，这里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了。</p>
路栀摸索到墙壁上的开关，打开，用绳索悬在屋中间的灯泡亮起，暗黄灯光洒落屋内。</p>
这间屋子不大，摆着几件陈旧的家具，靠墙还有一张小小的床。</p>
最吸引路栀注意的地方，就在床边。</p>
床头支起一个画架，地上散着几管颜料，还有一个干涸的调色盘。</p>
画架并不是空荡荡的，上面有一幅油画。</p>
——开满小花的山坡间，扎着麻花辫的白裙少女手捧花束，回头羞涩一笑。</p>
路栀走过去，仔细观察这幅画。</p>
油画色调温暖，落笔细腻，画下这幅画的人似乎满怀柔情，所以笔下的少女也格外温柔美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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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栀望着少女的脸，陷入沉思。</p>
珍被村中人选中，拖去祈福仪式。如今已经入葬，就是他们在墓地见到的鬼新娘。</p>
可是，那个棺材里的少女……分明是齐肩短发。</p>
而这幅画里，少女细细的麻花辫，已经垂至后背。</p>
为什么会这样？</p>
难道珍被入葬时，村人剪去了她的长发？</p>
还是说……</p>
路栀转向黎零：“你觉得她像珍吗？”</p>
黎零含着甜甜的糖，不紧不慢地道：“不知道，我又没看见那个东西的脸。”</p>
路栀：“确实。”</p>
从始至终，棺材里的新娘都被黑发覆住脸庞，根本看不见。</p>
只是他依然心中疑惑，抬手，想轻轻揭下这幅画。</p>
刹那间，暗黄的灯光疯狂闪烁，画中少女如花的笑靥，一下变得狰狞可怖。</p>
她死死盯着路栀，眼眶里流下两行刺目的血。</p>
路栀：“……”</p>
下一秒，灯光正常，画中少女又恢复了微笑的模样。</p>
路栀：唔，好像不是很想被我碰。</p>
为防提前碰到这幅画有什么危险，他转身，开始观察起房间其他地方。</p>
现在的他已经确定，住在这里的是德。</p>
会画画，住的地方又离村子稍远，最重要的是屋子另一边的小小书桌上，还有一叠空白信纸。</p>
发黄的纸页和他之前见过的，德写给珍的信一模一样。</p>
只是，这里没有已寄出去的书信。</p>
路栀目光偏移，落在书桌桌脚边。</p>
那里有一个垃圾篓，里面丢了几个揉皱的纸团，看颜色像是信纸。</p>
路栀弯腰，伸手——</p>
他的手又被黎零截住了。</p>
“等等，不准学长碰。”</p>
黎零盯着他修长白净的五指，不是很高兴地嘟囔。</p>
“我来。”</p>
路栀：“其实这里面也不是很脏。”</p>
毕竟垃圾桶只装着纸，没有那种脏兮兮的垃圾。</p>
黎零：“我不管。”</p>
他不让路栀碰，自己从垃圾篓里拾起那几个纸团，展开。</p>
端正的字迹落在信纸上，和路栀想的一样，这是德写信时候打的草稿。</p>
【亲爱的珍】</p>
划掉。</p>
【我的珍】</p>
划掉。</p>
【今天风很大，好想亲你……】</p>
划掉。</p>
【其实我觉得你穿白裙子更好看，不对，你穿什么都好看……】</p>
划掉。</p>
【你说你的手很粗糙，其实没有，软软的，像晨间绕在指间的风，晚霞灿烂的云，河畔垂落的柳枝】</p>
划掉。</p>
【不要自卑，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花】</p>
划掉。</p>
路栀看着这一张张废弃的草稿，好像看见一个人俯首坐在昏暗的灯光下，想着心上人的模样，笔尖流出甜蜜又羞涩的话语，随即脸庞红红地划去。</p>
黎零下巴压在路栀肩上：“学长喜欢这样的话吗？”</p>
他张口就来：“我觉得学长很好看，就像拆开的糖纸，漂漂亮亮的。”</p>
路栀：“……”</p>
路栀一下子笑了起来：“你还是闭嘴吧。”</p>
桌上的信都被看完，他的目光再度落在垃圾篓里，原本只是随意一扫，却忽然停顿下来。</p>
垃圾篓底部有几根熄灭的烟头，几片剪落的指甲。</p>
烟头并不奇怪，顶多只能说明德有抽烟的习惯。</p>
但路栀注意到其中几根烟头上，有一抹淡红的痕迹。</p>
……像是嘴唇涂抹口红，抽烟时留下的痕迹。</p>
那几片指甲也尖尖的，如果是男性的指甲……似乎有些长了。</p>
一下子，路栀的神色变了。</p>
他当即回头，看向画架上的那幅油画。</p>
油画里，少女笑容灿烂如山花，漂亮的麻花辫垂在身前，如果散下来，应该是及胸的长度。</p>
而棺材里的鬼新娘，头发只到肩膀。</p>
“学长？”</p>
黎零见路栀神色不对，轻轻勾住他的指间。</p>
“怎么了？”</p>
“……”</p>
路栀与他对视，过了几秒，轻声道：“我们好像陷入思维盲区了。”</p>
当他们看到第一封信，看到落款是个“德”字时，下意识以为德是个男性。</p>
但有没有可能……德其实是个女生？</p>
如果她是女生，那么躺在棺材里的鬼新娘……是珍，还是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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