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栀无法拉起坠楼少女的鬼魂, 并不是因为他力气不够。</p>
——无论他如何使力，少女都悬在半空，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重重往下拽, 根本无法向上半寸。</p>
似乎从跃下天台的那一刻起，这个跳楼自杀的女生，就注定不能回到地面。</p>
渐渐的，路栀手臂有些脱力，难以维持。</p>
他微微咬牙, 并没有表露出来。但少女好像意识到什么, 怔怔地望着他。</p>
片刻后, 她黯淡无神的双眼里, 流出两行血泪。</p>
“谢……谢你……”</p>
少女轻轻开口，喉咙就像漏了的风箱, 粗哑而艰难。</p>
尽管如此, 她还是流着血泪, 冲路栀露出一个笑容。</p>
“终于……有人……拉住我了……”</p>
“太……好……了……”</p>
少女的眼泪滴落空中，微风吹散她的声音。</p>
路栀微怔，刚想说些什么，少女的身影已渐渐透明, 如一缕轻烟，转眼散于他的手中。</p>
他的手臂一轻, 被黎零往后一带，离开天台边缘。</p>
而少女, 已经消失不见。</p>
就好像她从未出现过。</p>
“……”</p>
路栀站在原地，没有说话。</p>
他好像做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做。</p>
酸痛的手臂被黎零托起，温柔地按捏。黎零似乎看穿他的想法, 微微一笑：“学长，放心吧。”</p>
“明天起，窗外再也看不到坠楼的黑影了。”</p>
路栀与他对视：“她算是解脱了吗？”</p>
黎零点点头。</p>
路栀再度沉默。</p>
他大概猜出了关于那个女生的始末。</p>
多年前，一个高中女生因为压力过大，来到这栋十三号公寓顶楼，一跃而下。</p>
从那一天起，她的灵魂也被囚禁于这栋公寓之中，每个晚上，都要重复坠楼的惨剧。</p>
直到今天，少女才终于解脱。</p>
天台刮过冷风，路栀觉出寒意，往黎零那边靠了靠。</p>
黎零高高兴兴地帮他挡风。</p>
“看来这栋公寓里，不止一个鬼魂。”</p>
路栀若有所思。</p>
“如果能把他们找出来，与他们沟通，也许，能获得有关恶鬼的线索。”</p>
关于十三号公寓的恐怖传言，一共有四个。</p>
跳楼自杀的女生心愿已了，消散在天台。</p>
最开始的建筑工人据说是被封在某面水泥墙里，没人知道他的尸体在哪。</p>
死在403的鬼夫妻还有一个被丢出窗外的孩子，至今没有找到。</p>
一年前失踪的少女尚且不清楚生死，她也是这些人中唯一生死不明的。</p>
而藏在住户之中的恶鬼，始终未闻姓名。</p>
想到这里，路栀看向黎零：“今天晚上，我想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去一趟楼下花坛。”</p>
第一天来到这个副本时，他就在花坛听到婴儿的哭声。</p>
也许那哭声和鬼夫妻的孩子，有某种联系。</p>
黎零：“好呀，我可以帮学长望风，还可以帮学长挖土。”</p>
路栀笑了笑，和他一起牵着手离开天台。</p>
只是还没走到电梯前，路栀神色就微微一凝。</p>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浮上心头，他再一次，久违地察觉到了危险逼近。</p>
——那意味着恶鬼出现，而且要对玩家下手！</p>
“快走！”</p>
路栀当即拉着黎零，向前跑去。</p>
他没有选择乘电梯，因为这里是九楼，而他那危险的预感，直指楼下！</p>
也就是说，八楼有人即将遇险！</p>
两人飞快赶到八楼，只见楼道灯光闪烁，801的大门无端敞开一条缝。</p>
这里住着吴皓央。</p>
路栀破门而入，屋内黑漆漆一片，没有开灯。</p>
顾不得摸索电灯开关，他直接拿出手机，手电筒灯光亮起，照出客厅里的一个人影。</p>
吴皓央正坐在沙发上，木然地直视前方。</p>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正缓缓地抵上自己咽喉。</p>
他想要自杀！</p>
路栀色变，余光瞥见旁边有把凳子，毫不犹豫地抄起凳子，砸在吴皓央头上。</p>
为了防止吴皓央自杀，他选择先打晕吴皓央。</p>
吴皓央身形一僵，手臂无力垂落，倒了下去。</p>
那把他用来自杀的水果刀，也被路栀及时从他手上夺了过来。</p>
“啪”的一声，灯光亮起，黎零打开电灯开关，随手关门。</p>
路栀确认吴皓央真的晕过去，回头对黎零道：“有绳子吗？把他捆起来。”</p>
刚才第一眼见到吴皓央时，他就发现这个人从动作到神情都很不对劲</p>
姿态僵硬，神情麻木，不像一个要自杀的人，倒像是被操纵的傀儡。</p>
所以，吴皓央可能是被控制了。</p>
黎零没问为什么，在屋子里翻找起来，过了一会，还真让他找到一截绳子。</p>
“学长，给你。”</p>
路栀接过绳子，因为不确定吴皓央醒来后是否会继续自杀，直接用绳子将他的双手捆在身后。</p>
黎零看着吴皓央被捆住的双手，想了想，嘴角微弯：“要是学长的手被这么捆起来，肯定也很好看。”</p>
路栀：“？”</p>
他道：“不给你捆。”</p>
夜晚，紧闭的801里，路栀和黎零站在被捆住双手、昏迷不醒的吴皓央面前……场面有点奇怪。</p>
路栀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又落在吴皓央身上。</p>
来到副本的第二天，有个玩家在被原住民揭穿后死亡，因为是死于规则之下，所以他无法提前预感到危险。</p>
陈为俊死时，因为是npc，他也无知无觉。</p>
而现在，他能察觉到吴皓央遇险，也就是说，吴皓央确实是玩家，而且刚才对他下手的不是规则……是真正的恶鬼。</p>
但是801空荡荡的，除了吴皓央之外，再无旁人。</p>
“这里不能再待了。”</p>
路栀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