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一角洒落些许，路栀从柔软的被褥里睁开了眼。</p>
没有医院冰冷的消毒水气息，也没有副本阴暗的环境, 这是他干净又温暖的家。</p>
而且，不只有他一个人的家。</p>
路栀埋在软乎乎的被褥间，不是很想起床，慢吞吞地偏过头。</p>
他的身边空荡荡的，黎零不知道去哪了。</p>
路栀并不担心, 因为他的房门敞开一角, 隐约能听见什么来自厨房的什么声音。</p>
过了一会, 黎零推门进来, 看见路栀已经醒了，弯起眉眼。</p>
“学长, ”他邀功似的隔着被子抱住路栀, “我给你煮了粥！”</p>
路栀微微意外：“你会煮粥？”</p>
他昨天只是口头上教了一下黎零, 还没告诉他那些现代家具到底怎么用呢。</p>
“当然，我可聪明了，”黎零有点小得意，“而且有不会的地方, 还可以从学长的手机上查。”</p>
路栀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也被他拿走了，看来这只学弟还是个小机灵鬼。</p>
“那我待会再喝, ”路栀笑道，“你出去一下, 我换个衣服。”</p>
黎零一动不动。</p>
路栀看着他：“？”</p>
“我不走，”黎零笑眯眯的，一看就没安什么好心，“我可以帮学长换衣服！”</p>
路栀：“……才不要, 你快出去。”</p>
他轻轻戳了黎零一下，还想说什么，突然捂住嘴，咳嗽几声。</p>
黎零眉头一下子蹙起：“学长怎么了？”</p>
“咳咳……没事，还是和昨天一样，一点小毛病而已。”</p>
路栀不想让黎零太担心，勉强压住不适，抬手伸向床头。</p>
他的床头常备着水，黎零见状轻轻握住他的手，给他倒了一杯温度适中的水。</p>
路栀喝下那杯水，胸腔间的不适缓和几分，气色也稍稍恢复过来。</p>
黎零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现实中的学长和副本里的学长不一样，副本里的学长虽然也是病恹恹的，但就像孱弱的青藤，根茎依在，有着向上攀爬的生机。</p>
而现实里的学长脸色更加苍白，漂亮的眉眼笼着憔悴，锁骨清减，依然是孱弱的青藤，但是根茎已经枯萎，似乎随时会凋零于一场风雨之中。</p>
黎零深黑的眸底划过一丝暗光，坐在床边，把自己学长拥进怀里：“学长是不是说过，这个病无药可治？”</p>
路栀沉默地点点头。</p>
黎零：“那么，学长的愿望是让自己恢复吗？”</p>
他指的是通关梦魇之后的愿望，路栀听完又摇摇头：“不，我是……想让我的母亲复活。”</p>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黎零一眼。</p>
他是担心，黎零会不高兴。</p>
黎零当然知道他这一眼的意思，嘴角弯起一点幅度：“没关系。”</p>
他黏糊糊地贴上路栀脸庞，挨着他轻轻蹭了一下。</p>
“如果学长没能通关，不小心死了，那么学长就会变成我的。”</p>
“如果学长通关了，也还是会死，到那时，我依然可以把学长接到我身边。”</p>
黎零越说还越高兴，只是那双深黑眼眸愈发幽邃，不见一点光泽。</p>
“反正，学长是跑不掉的。”</p>
“……”</p>
路栀望着黎零的眼睛，这双眼睛太深了，如不见底的寒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吞噬。</p>
不过，他还是抬手，摸摸黎零脑袋：“好呀，这不是我们早就答应好的事情吗？”</p>
黎零乖乖低头，很喜欢地任由学长摸自己。</p>
等路栀摸完，他又牵着路栀的手慢悠悠轻晃，语气也轻飘飘的，随意而散漫：“不过，学长就这么确定梦魇会让你如愿吗？”</p>
路栀听到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我并不完全相信它，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有过梦魇只是一场骗局的心理准备。”</p>
</p>
“但是，我也清楚我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我本就是个将死之人，选不选择梦魇，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p>
路栀的嗓音沉静如水，墨色眼眸没有一点波澜。</p>
随即，他的目光再度落在黎零身上，又微微一笑。</p>
“而且，现在的我之所以会继续走下去，其实也不只是为了实现愿望。”</p>
黎零眼睛亮了亮：“我知道，还是为了我。”</p>
语气十分美滋滋。</p>
路栀轻轻颔首：“就算梦魇可能是假的，至少我知道你是真实的，而且你就在我面前。”</p>
如果最后，梦魇想要夺走你……我绝不会放手的。</p>
哪怕与它为敌，也无所谓。</p>
路栀在自己心里默默地说着。</p>
然后他的脸庞就微微一凉。</p>
黎零趁机又亲了他一口。</p>
路栀：“！”</p>
“学长放心吧，”黎零的头轻蹭路栀肩膀，整个人黏在他身上，高高兴兴的，“我会一直陪着学长，让学长走到最后的。”</p>
路栀：“……唔。”</p>
他轻轻拍拍黎零。</p>
黎零又抬起头：“学长要不要喝我的粥？”</p>
路栀点点头，这是黎零第一次为他下厨，他还挺期待的。</p>
但是很快的，他不期待了。</p>
——厨房。</p>
雪白软绵的白粥盛在砂锅里，咕嘟咕嘟慢熬。</p>
砂锅架在灶台上，被火舌温柔舔舐。</p>
这是整个厨房，唯一能看的地方。</p>
除此之外，厨房周围一片狼藉，硝烟四起，哀鸿遍野，仿佛刚刚发生过某种惨绝人寰的大屠杀。</p>
路栀：“……”</p>
他木然地转首，对上黎零的目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