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p>
深夜。</p>
张少帅的官邸，顺承王府花厅。</p>
张少帅倒背着手站在房中。副官正在读马占山的通电：……我军将士义愤填膺莫可自止。不得己而自卫。以保祖国疆土，以存华族人格。誓抛热血头颅，弗顾敌我强弱。是役日军四万余人黄衣铜帽、飞机、大炮、装甲战车攻犯江桥阵地。下面爆炸，上面飞机，陆空交施，凶暴至极。我将士拼死抵抗，碧血横流，不为所屈。然大兴阵地平沙无险，极难据守。经四日奋战，毙伤日军七千余。我军亦伤亡惨重。占山不忍将士孤注一掷。固于十七日下令退至距江桥五十华里之三间房车站一带，以资固守。特将此情宣告中外。目下，北满冰天雪地，士兵据守寒壕，风冷衣单，后援不继，括腹而战。我军将士斗志仍未稍馁。唯以民族正义之气存于胸中。激沸满腔热血。占山等守土有责，爱国心同。早知沙塞孤军，难抗强日，然存亡所系，公理攸关，岂能不与周旋？援以田横五百之义，本少康一旅之诚，谨先我同胞而赴国难也。</p>
特此奉达。敬盼垂察。</p>
马占山、谢珂叩灰</p>
副官放下电文。</p>
长时间沉默。</p>
副官又打开公文包再拿出一份电文轻声道：“还有一份电报是马占山将军的公事电。请示下一步行动方略。”</p>
张少帅道：“念。”</p>
副官道：“北平，张副司令行营，占山收到本庄繁通告。提出三点要求：一、马占山下野。二、黑军由省垣撤退。三、日军部队为保证洮昂路安全，将向洮昂路行动。限十八日夜十二时以前回答。占山请示副司令对此如何措置。”</p>
马占山十七日夜十时。</p>
张少帅突然转过身来，坚定地道：“复电马占山力战死守，不准退却。”</p>
稍停又道：“另外，以我的名义，通令嘉勉黑省全军将士：当此国家危亡之时，黑省将士孤军苦战，功在民族、国人谨记。以血雪耻，彪炳千秋！”</p>
黑龙江省，海伦。</p>
马占山的老巢。</p>
一坐五进的大院子，青砖，青瓦，雕花门窗，好不气派。</p>
西厢一间佛堂，供奉这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法象慈和庄严。</p>
香烟袅袅，木鱼声单调而有节奏。</p>
马占山的二姨太在观音法象前焚香扣首。十分的虔诚。</p>
五位女尼在诵经。</p>
焚香已毕。她站起来。</p>
二姨太只有三十多岁，相貌美丽，身材婀娜，容貌端庄，气质高贵。</p>
看家副官站立在佛堂外面的大门边。看见二姨太出来。他立刻迎上去道：“二奶奶，大少爷回来了。还带了许多哈尔滨那边的报纸。上面有马将军消息，请您过去看看。”</p>
二姨太露出笑脸，说道：“这真是太好了，也不知道老爷子，在省城咋样了，走，咱们这就去看看。”</p>
二太太随着副官快步向前院走去。</p>
马家书房。马占山的大儿子，马奎二十七、八岁的样子，象貌老成，很有几分学者的风度。</p>
桌子上摊着一大堆报纸。还有外文的。</p>
马奎看见二奶奶、副官，立刻将二人让到桌边。这时候，大姐马玉文，姐夫陶英麟都跟着进来。</p>
马奎指着桌上各种报纸道：“这是海伦县邮局派专差从哈尔滨取来的。近十天的报纸。我爹带着队伍同日本人接上了火。头两仗打得挺不错的，日本人吃了不少的亏。全国老百姓这回可高兴的不得了，连外国的报纸上都登了爹的照片。”</p>
他边说边搓着手。嘴里边自语道：“我应当去一趟省城，看看爹，要是能行，我也当兵，打他狗.娘养的小日本子。”</p>
二姨太说道：“你可别胡来。老爷这辈子当兵当得太腻烦了。就不愿让子女走这条路。大奶奶没死的时候对我说过，小时候你摸了他的枪一下，他差点把你的手指头给剁下来。”</p>
马玉文笑了道：“可不是呀！有一回咱们和邻居家二小子小豆子玩骑马打仗，爹从外面回来看见了，连我也跟着借光，挨了一个耳光子。”</p>
陶英麟道：“这不结了，咱们一家子人中，现下一个当兵的也没有。哪怕有那么一个人呢，也能去前线，帮帮他老人家呀！”</p>
大家翻看着这些报纸。</p>
马玉文道：“快看，这是上海的老百姓抬着棺材，要到到东北来支持爹抗日救国。”马玉文指着一幅照片。</p>
马奎道：“这儿还有陶行知的一首诗，是写我爹的，北平《晨报》、《敬赠马占山主席》。</p>
神武将军天上来，</p>
浩然正气系兴衰；</p>
手抛日球归常轨，</p>
十二金牌招不回。</p>
“还有这儿。”副官，指着一个香烟广告：“南洋兄弟公司，出了李马牌香烟，要为抗日筹款。”</p>
二姨太推开了这些报纸。心情似乎更加沉重。</p>
二姨太道：“这么闹腾，老爷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只能跟日本人硬顶下去了。不行，我得到省城去，老爷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么凶险的事，怎么能身边没个亲近人儿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