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任了第67师师长。这时，第67师正在焦土血雨中的罗店激战，拼搏到伤亡过半，才撤到南翔补充休整。</p>
休整后的第67师又恢复了元气。黄维把他的师指挥所设在虹桥机场东北角的一幢独立屋内，第99、401、40团布置在北新泾厅头一线。左翼姚家宅是戴嗣夏的第46师。</p>
日军用狂轰滥炸开路，继而战车掩护步兵猛攻。姚家宅被日军突破了缺口，坚守厅头的40团被日军包围了。官兵死守不退，逐屋争夺。团长赵天民和团副叶迪都负了重伤。少校团副王家骏阵亡，营长连长基本伤亡殆尽，但士兵前仆后继，屹然不动，一直血战到第四天，他们还坚守厅头的一角，才把阵地交给教导总队。</p>
教导总队是午夜接防的。当夜就发动突击，首战告捷，收回了桥头堡。第二天一早，炮火纷飞，硝烟四起。教导总队是德式装备、德式训练和德式编制的精华部队，岂容日军疯狂。他们的炮兵与日军对射，高射炮昂首迎敌，一时火光冲天，惊雷动地。</p>
日军的步兵在坦克掩护下发起了冲锋。几番拉锯，1团的第一道防线被敌突破，团长李昌龄负伤。</p>
进攻的日军*近了营阵地，官兵人人振奋，轻重火器一齐出击，厮杀声惊心动魄！经过退却、相持，再转入反击，营重创日军，守住了阵地。</p>
日军再次发起进攻，这次配有飞机轰炸。守军阵地破坏严重，雨天烂泥，无法加固，日军炮火骚扰，营只好退守到农田的沟渠，泥水浸腰，仍然拼死抵抗。营长欧阳俊负伤下了火线，重机枪连长伍洋接替。</p>
战至晚上，营撤下了阵地。路过重机枪连时，排长钱和森见到ZY军校的同学李慕超，亲切地道：“祝你们平安。”可惜，为了掩护步兵，钱和森牺牲了。</p>
在泥水中泡了三天的两条腿失去了知觉，战士们只得互相搀扶着、鼓励着，一步一步地退出战场。</p>
苏州河两岸的攻防战在十几里沿线日复一日地持续着。日军第师团、第101师团配合第9师团切断了京沪铁路后，从江桥和南翔包抄过来。从贵州出发的第0军在蕴藻浜、大场、陈家行激战了七天八夜，退守江桥镇时伤亡4/5！797团6连长陈月村被敌机炸得粉身碎骨，他的妻子是随军救护的，面对丈夫的惨状，她举起陈连长的一截断腿，带领连队奋勇冲杀，部队士气大振，日军一触即溃！</p>
面对奋勇强渡的日军，华夏军队用水雷、铁丝网和防御战车炮顽强阻击，但还是挡不住，日军的木筏、小船和坦克源源而来……</p>
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一位欧洲人某日夜晚在中山西路附近目击苏州河两岸的战况，他对华夏守军不惜捐躯杀敌的勇武精神叹为观止。他看到日军步兵凭借坦克的掩护几次想冲过南岸，炮火直对华夏军队筑成的防御工事猛轰。在这种猛烈的炮火下，欧洲兵士没有能力立足，但华夏军队沉着应战，寸土不退。枪声稍停，战壕中似已无人生存。但当日军渡河开始，华夏士兵又用机枪阻击，这样反复了六次，日军才开始在河南岸获得一点立足之地。</p>
经过几小时激战，日军只得退回北岸。这一夜，日军始终未能在南岸占领阵地。这位欧洲人对英文《大美晚报》记者道：“生平观看过多次战争，从来没有见到兵士有如此奋勇酣战的。那一晚双方损失极重。一般的攻守之战，攻者损失大约大于守方三倍，但日军的炮火威力又强于华军三倍。这样的话，可能华军的损失，与日军相差不多。但华军处于这样不利的条件，仍能勇猛杀敌，这种勇武精神，真正难能可贵！”</p>
10月9日上午，《朝日新闻》的两位记者斋藤和滨野由川并部队长陪同来到苏州河南岸，回忆一周来日军因渡河而牺牲的情景，不胜感慨。川并部队长介绍道：“第一次架设一座轻渡桥时，被华夏军队击毙落水00多忠勇将士。同时在上游50米的渡河点，因水流湍急，曾架设两座轻渡桥，可是从9月1日开始，华夏军队连续两昼夜用猛烈的炮火阻止前进，其中一次在突击架桥时又牺牲00多人。”川并部队长又指着浮桥对记者道：“这座桥是无数将士的肉体搭成的。”</p>
两位记者过桥后，见到日军正在收拾100多具遗体。这里的河川丘陵，都被日军尸血染红了。回头看华夏军队的阵地，一二米深的交通壕，蜿蜒如长蛇一样。他们道：“这样的工事可敬可叹！”</p>
藤田进中将率领的第师团在攻占了吴淞、杨行、刘行、蕴藻浜和大场后，10月8日加入了强渡苏州河的激战。一位参战的士兵讲述了作战的经过：</p>
攻陷大场镇后，注视着右方的真如无线电台，部队积极向前挺进，上海之役的最后难关--苏州河，阻挡了我方的前进。比起大场镇人为的坚固要塞来，苏州河是最难攻克的天然地形要塞。</p>
攻击时的最大难关，在于必须渡过的约50米宽的苏州河。对岸布满了无数的华夏军，每个堡垒阵地内，都配备有现代化的武器，坚固的守备，使我方无法跨越雷池一步。</p>
堡垒阵地就是以钢筋混凝土做成的防御要塞。除了枪孔以外，四周都由很厚的水泥壁围住，即使用野战火炮攻击也不容易破坏。在堡垒阵地枪林弹雨般的攻势下，想要渡过毫无掩蔽物的苏州河，实在是比登天还难。</p>
但不论多么困难，我们绝不能中断攻击。这时候，我们向这种不利的地形，和坚固的防御地挑战的战法是，充分发挥大和精神的肉弹攻击。</p>
所谓肉弹攻击，就是由工兵队潜入河中，以人柱架成一座桥，让渡河队通过。架桥的工兵队，必须是和渡河队一样不畏死亡的敢死队。能在华夏军队火力的密集攻击下，平安无事地渡过一条细长的小桥，到达对岸，真可以说是一项奇迹。</p>
最初的强行渡河行动完全失败，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反复的强行渡河，但是大部分未到中途，就受到猛烈射击，中弹掉落河中。</p>
虽然如此，战法仍不变更。而且作战指挥部愈加兴奋，以强硬的督战口吻道：“不论失败几次，必须连续做到成功为止。以军人的死来填满苏州河，让部队踏着渡过。”</p>
在这种毫无道理的命令下，渡河的人就像被宣告死亡一般，不少人因此而葬身在苏州河的泥水中。我所属的大队，在以往的战斗中都是在第一线作战，但这次开始渡河之初，却被安排退居到第二线休息。虽说是第二线，其实距离苏州河岸也只有约50米左右。</p>
在那里，我们看到好几幕敢死队赴死出征的情景。出发前，由队长举杯向每位队员诀别，饮毕后，以兴奋的口吻道：“各位的生命已经交给我，希望和我一起成仁。如今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日本男儿的葬身之地。”这样鼓励后就出发。</p>
表面看来似乎很戏剧化，但却充满了任何著名演员也无法演出的悲壮感和疯狂的气氛。处于相同境遇的我，对于前去赴死的袍泽，感到十分哀痛。</p>
但是我并不能将它视为他人的事。因为我自己不知何时也必须前往那个死地。在休息的时候，总觉得似乎在生死之间徘徊一般。</p>
以往我曾经历过多次的危险，每次总是认为绝无生还的机会，但是当战争结束后，我却又能平安无事地活下来。</p>
但是此刻的状况比过去任何一次的危险还险恶，我估计自己只有两成的存活机会。在对岸无数支枪炮的扫射下，能冲过河中那座50米长的小桥，实在是一项奇迹。我想只好以接受死亡宣告一般的心情来面对它。</p>
这种心情实在令人讨厌。虽然我尽量假装平静，但内心却一直无法稳定下来。</p>
向死神报到，实在是一件大事。更何况我只有0多岁，真不想就此结束一生。静静地坐着，也会有一股不安笼罩心头，不做任何行动反而更加难受。</p>
反观其他人，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和平常大不相同。也许不做某种行动就无法隐藏内心的不安，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写家书。</p>
虽然只剩下无法预知的短暂生命，大家却都写道：“我很平安，请放心。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请特别照顾孩子，不要让他感冒。同时请你多保重身体，代替我料理一切家务。”道出自己对家人的关心。</p>
和大家一样，我在信开头就写道：“我很平安，请放心。”因为这样，好像可以使过去都很健康的身体一直持续下去，而冲淡对死亡的不安似的。但是写完后，重新再看一遍时，我才发现竟和平时的家书有所不同。信中写道：“父亲、母亲大人膝下：我很平安，请放心。我目前正在苏州河河畔待命中，随时准备渡河。渡河的结果如何，相信在近日中您就可以从报纸或收音机报道中获知。万一在这次渡河战役中，我有了三长两短，请您为我勇敢地为国捐躯而感到光荣。如今天气愈来愈寒冷，请您保重身体，最后敬祝福安。”</p>
虽然文句很平凡，但却有一点和平常不同，那就是对双亲大人的称谓语，通常都是写“爸、妈”，这次却写“父亲、母亲”。以前我也曾经写“父亲、母亲”，但那是在前往战地当兵时写遗书的心情，总觉得有更接近死亡的意味。想到自己即将面临死亡，而且死亡的气氛愈来愈浓厚，悲壮之情不禁涌上心头。</p>
意识到死亡，使我觉得如此年轻就离开人世实在太可惜了。女人、佳肴、与家人在榻榻米上团聚的情景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使我对人世间的留恋之情，更加浓烈起来。</p>
死亡真是令人恐惧。俗话道：“死有轻于鸿毛”，这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当我面临死亡时，才知道生存的重要。</p>
我渴望避免渡河，但愿大岳队长不会下达渡河的命令。但这只是我个人的自私想法罢了，战场上决不可能有如此美妙的事。当我正在做这个美梦时，已经不知道有同队的人马向渡河挑战，无数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苏州河的浊流中。</p>
数小时后，大岳队长终于下达了前进的命令，我不得不勇敢地参加渡河。</p>
大岳队长下达的前进命令是在11月6日的傍晚。</p>
中队长大岳中尉接到命令后，立刻集合全体队员宣告命令，然后举行诀别酒会，由中队长致词道：“我祈盼各位同志英勇作战，达到使命。”然后全体一起干杯。虽然我向来是滴酒不沾，但是面临此情此景，我只好把这杯酒当作是今生的最后一杯茶水，一口饮尽。辛辣的酒液刺激着我的喉咙，使我感到异常兴奋。也许这是因为我腹中的虫，闻到异样的酒味而开始在作怪吧。</p>
就像流入腹中的美酒和讨厌酒的虫在混战一般，我的心情也开始混乱起来。盼望（不愿意死）的心和另一种（管他的）自暴自弃的心，交相冲突。</p>
翌晨，趁着黎明尚未破晓的时分，全体开始秘密前往渡河点附近，藏身于河畔的低地，等待决定性一刻的来临。</p>
附近有数个工兵队，每人头戴着钢盔，全身赤.裸，仅着一条内裤，低身前往河里。这些工兵队，就是为了让大岳队渡河而去架桥的敢死队。</p>
有些人对他们道：“工兵同志，请多多帮忙。”然而他们都默默无言地通过。也许这是因为要前往死地的工兵队官兵们，已经没有开口说话的时间了。</p>
看到这种情形，心想苏州河对他们而言，也许就是通往地狱的奈何桥。但那不只是对工兵，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p>
只要架桥完毕就要立刻出发。在等待的时刻中，内心非常焦急，频频产生尿意，最后实在太麻烦了，就在原地解决。</p>
工兵队已经前往多时，却仍未传来任何消息，只听到持续不断的枪炮声。</p>
我甚至心想：但愿架桥失败。但同时又想起：今天失败还有明天，还是早日完成较好。</p>
工兵的架桥行动终于成功了。破晓时分，鱼肚般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大地，乳白色的朝霞清晰可见，接着就传来“开始渡河，各分队向前进”的命令。接到命令后，过去一切的妄想立刻消失无影。看到小队长藤少尉跑出去，我也大声喊道：“我也要去！”就拼命地冲出。</p>
来到岸边，往河中一瞧，只看工兵所架的那座小桥，在晨曦中朦胧的像一只大蜈蚣。在桥上，先出发的同志们正一个个鱼贯通过。</p>
华夏军队的枪炮向桥面集中扫射，打在河面就像骤雨一般产生水花，使我瞬间产生“已经没有希望了”的心情。</p>
但事到如今，我也只好不管生死地拼命向前狂奔。在这50米长的距离里，万一不幸被子弹射中，就只有死路一条。如果幸运的话，就可以活命到达对岸。</p>
我率领着分队，在不安定的桥上狂奔。华夏军队的视线虽被早晨耀眼的阳光遮住，但似乎每个人都对准着我射击一般，千万颗子弹从我身边穿过。</p>
通往机关枪扫射的附近时，不知不觉中感到恐惧，使得行动迟缓下来，这时候我赶紧自责道：“不可停止，停止就会被击中。”</p>
这样，约跑了10米左右时，我突然觉得肚子似乎受到强烈的冲击，我意识到自己已经中弹。同时因为过分的恐惧而绊倒跌落河中。</p>
究竟被射中哪个部位，我无法知道，但觉得似乎不是重伤。于是我想再跑一次，准备爬上桥时，却又害怕挡住后面狂奔的队友，因此就先回到刚才出发的地点，但是在那里待机的卫生兵，却把我当作伤患收容，带到医疗所包扎。</p>
卫生兵检查的结果，并未发现有流血或擦伤的情形。但是我确定曾经受到冲击。当我正感怀疑时，另一位卫生兵脱口道：“哦！这个部位被射入一颗子弹。一发子弹，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子弹没有穿透就停下来。”它在距离肚脐左边三公分的地方。</p>
我觉得太意外了，就仔细地察看，原来是我随身携带的千人针束腹带中所放的五角硬币挡住了子弹，它被击得凹陷下去。</p>
千人针束腹带就是众人为了祈祷出征军人好运和平安，由每人缝一针而做成的东西。虽然是一种迷信，但大家都深信佩带它可以避免子弹上身，因此前往战场的人都会穿着它。</p>
在那一件束腹带中，我为了超越死线（四钱）和苦线（九钱），而装入五钱和一元的硬币。</p>
射中我的那颗子弹，命中五钱的硬币使它凹陷后失去了穿透力。虽然子弹的力量不强，但若非碰到硬币，它照样可以穿透我的肚皮。</p>
腹部被贯穿是一项致命伤。因此，我的确是因为这个五钱硬币的保护，才能超越死亡线。</p>
平时信仰心淡薄的我，一直不相信神会帮助人，但直径不过厘米的五钱硬币，竟能挡住子弹使我平安无事，这的确是天助我也。</p>
以上就是我的苏州河渡河战记。</p>
在无情的战场上，竟有如此的神助和奇迹发生。我很幸运地得到神助。</p>
当我半途脱队，被带到此地包扎，正为奇迹式捡回生命而高兴的同时，其他的人已经成功地到达对岸。（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