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设计(2 / 2)

如今一切都恢复正轨了,她何尝不希望和这个儿子能恢复如初?

然而久未张口,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长子自小便聪慧,登基之后亦是雷厉风行,并不像幼子那样时时需要她这个母亲关心。认真说起来,母子俩已有许多年没认真说过话。

静默了半晌,她正欲开口,室内却忽地传来了一声嚎啕。

“盈儿,怎么了?”她连忙松开手起身进去。

直到快步走到了门前,她才想起皇帝还没走,一时有些尴尬地回头:“你弟弟多梦,这几日睡得不安稳,你且坐一坐,待我哄睡了他便回来,咱们母子俩一同用个午膳。”

皇帝仍是伸着手的模样,什么也没说,太后便匆匆进了门去。

小儿子缠人,磨磨蹭蹭了哄了许久才终于撒得开手。

待太后终于出去时,一掀帘,外间已经空空荡荡。

只余正午的阳光直直的射在榻上,在皇帝坐过的地方亮的刺人眼疼。

太后看着那空荡荡的座椅,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彻底沉了下来。

正是午膳的时候,白从霜脸上堆着笑进来传膳,刚进门,却瞧见已然不见了皇帝的身影,笑意也慢慢淡下去,轻轻靠在太后膝边,唤了她一声:“姑母——”

太后声音有些惆怅:“从霜,皇帝如今怎变成了这副模样?哀家,哀家是愈发看不懂他了。”

这话太后可以说,她却不敢接,只是略略一提:“陛下韬光养晦,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便是性格变了些也是可以想见的。”

“哀家何尝不知?”太后拿起了佛珠,眼神却渐渐阴了下来,“若不是那个女人,我们母子原不会走到这般田地。”

她出身邺京贵胄世家,一入宫便封做了皇后,与先帝少年夫妻,相敬如宾,后来又顺利生下了嫡长子,封为太子。太子仪表堂堂,聪慧端方。在宸贵妃未入宫之前,她可谓是顺风顺水,是全天下敬仰的一国之母。

但这无上的尊荣,完美的一切,在那个女人进宫后被一点点,一件件,彻底撕碎。

先帝为了那个女人不顾君臣之礼,孝期未过便直接纳入了宫。之后又逾越祖制,径直给了她贵妃之仪。

为她起高楼,为她凿温泉,甚至连她与前夫生的孩子,都毫不介意地带进宫封了公主!

他们成了神仙眷侣,成了天上鸳鸯仙。

可先帝有没有想过她这个正宫的处境?

他们的恩爱,缠绵,一桩桩,一件件,完全是把她这个正宫的脸摁在地上踩,从来不顾及她一丝一毫的脸面。

她成了被全天下同情和讥讽的笑话!

她怎么能不恨?

她恨不得食那个女人的肉、寝她的皮,让她的魂魄永不安宁!

白从霜正被太后摸着发,忽察觉太后手里一紧,扯的她发根极疼,她不敢流露分毫,只是附和着道:“宸妃如今尚未下葬,也是她的果报。”

“下葬?”太后冷笑了一声,“她想都不要想。只要哀家活着一天,便绝不准许这个低贱肮脏的女人入皇家妃陵,和哀家躺在一处陵寝上。她就算烧成了灰,也合该困在一尺见方的瓦罐之内,在庙里净化她的罪孽,永远别想入土为安!”

白从霜听了这话,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御花园那日的传闻,她心跳砰砰:“可从霜听说,宫宴那晚,柔嘉公主好像去太极殿跪了许久,听说……正是为了宸贵妃下葬一事。”

“柔嘉?”太后眼皮微抬。

她倒是险些忘了这个孽种了。

如今那个女人死了,她的儿子登基了,她成了太后,一切都恢复到正轨,唯独留了这么一颗钉子碍眼,时时刻刻来提醒着她那不堪的过去。

太后眼底滑过一丝厌烦,但毕竟担了个嫡母的名,她眼皮一垂很好地遮掩住,嘴角慢慢漾开一丝慈母般的笑意:“哀家倒是许久没见着她了,她如今也该十六了吧,和哀家的永嘉倒是差不多年纪,永嘉最近不是闹着看上了一个伯府的公子吗?哀家也不能顾此失彼,是时候为她该说一门亲事了,省的叫旁人念叨哀家这个做嫡母的不是了。”

“姑母慈善,柔嘉公主真是好福气。”白从霜似是有些羡慕地说道,“从霜记得,她生父从前不过是家父的一名门客,从霜幼时在家中似乎见过她,腊月的天气,鼻尖冻得通红地缩在她父亲怀里。没想到阴差阳错,如今倒成了大缙的公主了!这般机缘和福气,一般人哪敢预料,连侄女如今见了她也是得恭恭敬敬行礼呢。”

“的确是个有福的。”太后端着笑转着手中的佛珠,依稀想起了当初她是如何通过太子进宫,从而把那个女人带进宫的事情,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这几日不是万国来朝么?那些使节们应当也差不多到齐了,哀家听说西戎这几年运气不好,接连受灾,此次前来存了求亲的意思。柔嘉既然这么有福,那不妨出降到西戎,散一散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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