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士麒一伙人没有闲心清理战场，他们与姚孟阳的火铳队会合之后就慌忙撤退，翻过了一座白骨散落的丘陵，绕过了一片正在啸叫的营寨，然后在旷野狂奔向河边。虽然没有人追赶他们，但他们只觉得黑夜中藏着无尽的杀机，好像随时都会有千百的恶贼狂追而来。在恍惚中，甚至还听到哭嚎声在夜幕中如影随形。</p>
后来他们上大船、把船迅速划离河岸，他们竟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p>
此刻，两条大船已经划出去数里，士兵们都懈怠地蜷缩着身子，都悄然无声。水营在此战中无人丧命，只有8个人受了轻伤，真是万幸。</p>
更加万幸的是总督商周祚安然无恙，他正木然地坐在竹蓬下面，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p>
他忽然扯着金士麒的手腕，吩咐道：“那些女子孩童，你去安顿吧！”</p>
“是。他们不会再受苦。”金士麒说。他们从砖瓦窑里解救了0个女子和1个小孩子，一路驱赶、扯拽着把她们带上了大船。她们会被送到迁江去，女人们就配给水营的光棍汉们，孩子们分给军户家庭寄养。在这战乱时代，这也算是一种值得庆幸的命运。</p>
商周祚又压低了声音：“我……杀人的事儿，不许说出去。”</p>
“当然。”金士麒忙应道，“兵士们都不晓得大人的身份。我们几个更不敢说。”</p>
商周祚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呆呆地凝视着黑漆漆的河面。又过了半晌他才继续说：“我记得，你们南丹卫迁江陆营才两千人，若是对付猛坎定然不够。趁着还有几个月的时间，我可以把柳州、庆远两卫的兵力也发过去，大概能凑够五千人，让何玉九统领。”</p>
商周祚这老家伙终于开窍了，他全盘接受了金士麒的攻伐计划！</p>
金士麒欣喜若狂，“谢大人！我代迁江五万军民，十寨十万山民感谢……”</p>
“罢了罢了。”总督忙制止他，“你还有什么要求？”</p>
“好，接下来我们就谈谈银粮之事……”</p>
“没有。”商总督立刻打消他这念头，“这次剿贼的军费只有80万两，已经全都分给各部各卫。”他忽然笑了一下，“哎，金都司，我听说你最近生意兴隆……”</p>
“兴隆只是表面啊！只是赚个吆喝啊！只希望不赔钱啊！”金士麒急得差点跳起来。</p>
“你骗不了我，我听说两广各卫跟你签约有七、八万两，你能赚到……有两万吧？”</p>
商总督太不了解行情了，这兵工的利润可是吓死人啊！金士麒造一箱96根装的标准杀伤火箭，成本只要1两5钱银子，给水营的“内部销售价”就翻番到两，在浔州展会上的“市场标价”竟高达6两银。虽然不免有一些折扣，还有储运成本，还有附属赠送，还有一些不便明说的花头，但他的利润仍达到00%。</p>
但金士麒却慌忙摆手，“这造兵器是给朝廷卖苦工，哪有赚啊！若有几个蝇头小利还要分给南丹卫和柳庆参将府，剩下的都用来买粮食。我们迁江只有三万亩军田，眼看就要饿死人啦！”他话锋一转，“大人啊，其实这军资也不是没办法……我这次来浔州还惦记着一件事，就是那火铳竞标！据说有八万两银……”</p>
“那八万两你别惦记。”商周祚立刻道，“那银子太凶险，比你们运私盐的事儿凶险数倍！”</p>
“大人你小点声……”金士麒的汗都下来了，“是因为靖江王爷吗？”</p>
商周祚立刻道：“既然知道，你还问什么。”</p>
金士麒缓缓地说：“大人，属下不敢自夸自擂，但几分勇气、几分担当还是有的。我是从辽东回来的，我是从努.尔.哈.赤的刀下拼杀出来的，我不相信那王爷比建奴还……那个啥！总之大人你放心吧，我承得起。”</p>
他的真实想法是：当初吴襄那8万两我都夺来了！这8万两银子更是名正言顺，我还能消化不良吗？</p>
商周祚使劲地摇摇头，“金士麒啊，我不想失去你！”</p>
“大人。”这一刹那金士麒很感动。“若是没有这笔军资，又何谈剿杀猛坎、平定十寨啊。末将敢冒这凶险，甚至以性命相搏，也是不想让大人看错了我！”</p>
商周祚寻思了良久，长叹道：“罢了罢了，明日我会督促此事。你也要仔细准备着，一定要赢了那场“演示”，赢得磊落精彩！我才能顺水推舟，把那银子交给你。”</p>
“大人放心，我赢定了！”金士麒现在有十二分的信心。他的新火铳有着两三倍的射击速度，将会在现场演示中如明日般耀眼。决定最终竞标结果的是两广的所有军将们，他们是火铳的使用者，他们清楚“射速”的价值。到时候再有总督的一锤定音，金士麒才不怕那个什么混蛋王爷来作梗。</p>
“你这几日别总点击着生意，也要抓紧编排水营，规划浔州河运之责。”总督又笑道，“你再尽快寻一个合适的人选，接掌你这水营都司职务。”</p>
“啥？”金士麒的心立刻冻结了。</p>
“前几日那场战事已经报给了北京，你乃是上上之功。接下来你又要承担郁江河运重责，还有迁江剿贼之责。”总督大人的喜道，“金士麒，再过些时日，你还仅仅是个都司吗？”</p>
金士麒立刻明白了，他连忙拜道：“谢大人！”（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