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生看呆了。</p>
这个皇上，不管先前有多么讨厌，这一次，还真是个爷们。</p>
只是这皇上突然这么高尚，总让人心里渗的慌。</p>
龙啸桐匆匆赶到冷宫的时候，不出意外，曹彬正恭候大驾，连着暂时被软禁在此的白玉鸾。</p>
“清君侧…”</p>
本是正在气头上的龙啸桐听到曹彬在他抬腿一进院的一瞬间就亮出了刻着“清君侧”三个字的卷轴，不得已还是跪了下来。</p>
清君侧，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一般由皇后执行，在皇后空缺的情况下，由后宫司督代为执行，只可用在贵妃或以上级别妃子非正常因暴毙时整顿后宫用，皇帝不可干涉。</p>
只是这几十年来后宫还不曾有一位贵妃级的暴毙，所以这也是龙啸桐上位后第一次遭遇“清君侧”说实话，除了下跪，他真的不知，自己还要做什么。可是无论是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他撇下白玉鸾不管。</p>
“陛下请起。”曹彬收起卷轴，“给陛下看座。”</p>
龙啸桐被让位到高椅之上，正对着雪妃陈尸的房间，已经隐隐散发出的气味，才真的让龙啸桐体味到，那个冰清玉洁的女人是真的不在了。</p>
她虽是他有名无实的妻，却是助他上位最关键的人，他亏欠了她太多，却还不起，如今，是没有机会再还了。</p>
“中毒而死。”</p>
龙啸桐看着那具尸体，慢慢的说，“中的什么毒？”</p>
“茶毒。”</p>
“茶怎么会有毒？”龙啸桐问曹彬，“是白玉鸾的茶？拿来给朕喝一杯。”</p>
曹彬面不改色的说，“茶没有毒，涂在针上，刺入脾脏，三寸五毫，与雪妃常年服用的治疯病的药物相混合，便是剧毒。”</p>
“茶虽然来自白玉鸾，却不能标明是她下的毒。”</p>
“只能是他下的毒。”</p>
龙啸桐怒目圆睁，“为何？”</p>
“以茶做毒，据属下查明，是出自…”曹彬话音未落，白玉鸾从屋中走出，“出自我玉家兵法。”</p>
不外传的玉家兵法。</p>
就在下午，白玉鸾还在和雪妃说着，这是我从家乡带的茶叶，和贵妇您吃的药中有一味想冲，不过不要紧，只要不直接混合，就没有毒性。</p>
雪妃当然听不懂，只是傻呵呵的笑着。</p>
白玉鸾当然也不是说给雪妃听的，而是站在一旁握着雪妃的手一脸幸福状的曹彬说的。</p>
“玉家兵法真是博大精深。若是落入小人之手后果不敢设想。”曹彬笑着说，“幸好玉将军提醒，否则我真的将茶和药一并给雪妃送了下去，到成了杀人凶手了。”</p>
“曹司督放心，这玉家兵法，只有我少数亲信看过。除非有内鬼，否则是不会有人知道这种杀人方法的。”</p>
想不到，这么快就应验了。</p>
玉家军，出了内鬼。</p>
这是白玉鸾无论如何都不想去想，却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的事实。</p>
而且这个人一定是自己的亲信，有机会看到玉家兵法的人，在玉家军内部，其实也并不多，他们都是随玉家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笑的是，来了上都，被化整为零，竟然连人心也化零…</p>
龙啸桐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他多想冲上去抱住她安慰她，可惜，他不能。</p>
这一切只能由她一个人承担，是否就如她所说，他要她当皇后，反而害了她。</p>
她不再是万人敬仰的将军，而是人人耻笑的男宠。她不再是雷厉风行的帅才，而是要瞻前顾后忍辱偷生的小倌。她要面对那么多女人的夹击，要面对他这个男人身边有如此多莺莺燕燕的事实，现在，还有面对自己最亲信的人的背叛。</p>
而她，什么都没有要求，只不过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以韩若生这个渠道，来通风报信。</p>
也许她也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p>
也许她就是想让他知道，其实不是她不愿意当他的后，而是他不配当她的王。</p>
“曹彬，不用查了。”龙啸桐揉揉太阳穴，“玉将军是我安插在后宫的一颗棋子，雪妃，是我命她杀的…”</p>
白玉鸾愣住了，这个男人，居然在这个时候，不动声色的替她抗下了一切？</p>
不愿看到她一个个揪出叛徒的痛苦吗?</p>
“陛下。”曹彬完全没有想到龙啸桐会这样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只能听着龙啸桐继续说，“雪妃疯了，是朕不想在看着她受罪，暗中受命玉将军，没有想到，本是机密的玉家兵法上才有的杀人方法，被你看破。”</p>
曹彬一时无语。其实他根本不知玉家兵法，只是下午白玉鸾和雪妃饮茶的时候，他也在。</p>
只是，这层关系，在现在这悠悠众人之前，如何能说得出口。</p>
“臣愚钝，请皇帝明示。”曹彬索性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回给龙啸桐处理，白玉鸾似乎已经知道，龙啸桐会不理会什么祖宗家法保住她。</p>
今晚是解禁夜，他会不顾一切得到她。</p>
没有想到，这个不那么高尚的皇帝的色心，这个时侯，却成了保住她性命的救命稻草，白玉鸾不禁自嘲。</p>
自己毕竟是女人，到头来唯一的武器还是身体罢了。</p>
没有想到龙啸桐说的居然是：</p>
“玉贵妃毒杀雪妃属实，按律当诛，念奉天命而行，非本人意愿，先将玉贵妃连降五级，降为…卷帘人。”</p>
龙啸桐，你，在做什么啊？</p>
你救了我，却不要我的身体来报答？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变得那样高尚。</p>
白玉鸾看着龙啸桐慢慢站起身，说，“至于朕，也犯了重罪，会写自陈书以谢天下。”</p>
龙啸桐走了，这冷清的后宫终于只剩下曹彬和白玉鸾二人。</p>
“我不明白。”白玉鸾说，“我没有杀雪妃。”</p>
“这一点，我和陛下都明白。”</p>
“那为何要陛下与我共同来顶罪？你们不打算追查杀害雪妃的真凶？”</p>
“查当然要查，但不是现在。”曹彬说，“死的若是别人，陛下的顾虑自会不同。”</p>
“死的是雪妃，所以压下来处理是么？”白玉鸾笑了，“说到底，你们还是怕雪妃之死深究下去，当年凤仪天下的事会被查出来。”</p>
“玉将军，这后宫，远比你想象的复杂。”曹彬叹了口气说，“你的玉家军会背叛你，这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可能暗中捅皇帝一刀，可是他还要和她们同床异梦，你懂么？今天有人敢借刀杀人，明天就敢逼宫。”</p>
“意思是，在找到玉家军的叛徒，和背后操纵他的主子之前，陛下的每一夜，都是在战斗是么？”白玉鸾终于明白了曹彬的意思，明白了由雪妃之死引发的潜伏着的巨大危机，“也就是说，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伟大的皇上，就被人捅死在自家的床上了是吗？”</p>
曹彬看看白玉鸾，“这就是皇帝为什么降你为卷帘人的原因了。”曹彬咳了两声，“卷帘人，每天早上负责为皇帝叫早的人，终夜要守在皇帝寝室外。”</p>
白玉鸾愣住了。</p>
意思就是别人吃着我看着，他软玉在怀，要我站岗当保镖？</p>
这他妈的是什么世道！</p>
皇帝，果然不是高尚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