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府旧宅,后院之中,月色之下,摆了一张酒桌。
范老爷子捻起桌上的酒杯,看了眼杯中的酒水。
墨绿色的酒水沿着杯壁微微晃动,映着天上的半轮月光。
这种酒水在中原之地并不常见,他仅有的几坛也是来自一个渡海而来的胡人。
当初范老爷子的儿子见这酒水新奇,这才花重金买下了一些。
老爷子自然是痛斥了他一番,家中有钱,可也不是这么个花法,不过老爷子喝了几次之后,倒是喜欢上了这个味道。
把这些酒水珍而重之的藏了起来,只有每次来了贵客才会拿出来一些,毕竟这种酒喝一些就少一些。
“朝公子看这酒水如何?”
朝清秋也是端起酒杯,细细打量。
杯中美酒如琥珀,盈盈倒影月光寒。
“这种酒真的很罕见。”
老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自然少见,这可是我家那臭小子花了重金从胡人手里购得的,那胡人说叫什么葡萄酒。”
“别说东南之地,就算是江北那地大物博的中原之地,也是极为少见的。”
朝清秋看着眼前的酒水,有些出神。
他自然知道这种酒水不常见,当年他还是燕国太子之时,即便是大燕皇宫之中也找不出几坛这样的酒水。
那时他父皇最爱两种酒水,一种就是眼前这种胡人口中的葡萄酒。
在皇宫之中,它还有个名字,燕帝所起,名为琥珀光。
琥珀琉璃,映月光。
还有一种就是需要珍藏多年的女儿后,当年他父皇曾经当着他的面,将几坛女儿红埋在树下。
那时那个朝堂之上威严肃穆的帝王,仿佛只是一个望子成龙的再寻常不过的中年人。
朝清秋至今还记得,当时他父皇亲手埋下了几坛女儿红,手上的泥渍还没洗去,脸上满是汗水。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独子,“今日埋下的女儿红,日后要等你成亲之时再取出来,味道一定好的很。”
那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少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埋在树下的女儿红,他与他终究是没有等到。
“啪。”的一声,有水滴溅落杯中。
“朝公子,你这是?”
范老爷子面色大变,他没想到一杯酒水而已,竟然就能让这位朝公子落泪。
朝清随意抬起手,用青衫长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痕,“不瞒范老爷子,当年我家中也算有些钱财,曾得到过这种酒水,家父也极为喜欢,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一家之人分崩离析,不能相聚。如今回首再看,难免让人唏嘘。”
老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面上也是带着些沉痛的神色。
活的久了,见到欢喜之事未必就有多高兴,可见到人家的凄惨之事,往往就容易感同身受。
“朝公子不必伤心,在老头子我看来,你家中之人,不论如何,到底也是希望你能过的好些的。”
朝清秋点了点头,“老爷子说的在理,道理我也明白,只是一时之间想到些故人故事,情难自抑而已。”
老人见他无事,开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