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狂生拿起高彦的手腕,凄然道:“小子你千万要撑着,不可以就这一命呜呼,小白雁正在赶来会你的途上,你是不可以就这么走了的。”
高彦似是听到他说的话,眼皮抖动了一下。
众人生出希望。
方鸿生俯身贴在他胸口,接着“哗”的一声哭了出来,悲号道:“他的心跳快停哩!”
姚猛凑往他的耳边嚷道:“高彦你要振作呵!”接着也忍不住流出苦泪。
卓狂生长叹道:“平时只觉得你这小子是个大麻烦,到此刻才知道没有你这小子在旁叫嚷,满口胡言,人生是多么没趣。”
众人都心有同感,更感悲痛。
拓跋仪沉声道:“他还可以撑多久?”
程苍古答道:“很难说,毒素现在已攻入心脉,他随时会离开我们,且肯定捱不过今夜。”
众人颓然无语,看着在生死边缘挣扎的高彦,想起一刻前他仍是生龙活虎的模样,对眼前的他更感难以接受。
慕容战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妖女究竟是如何下手的?”
蹲在床边的姚猛抖了一下,似是记起了甚么似的。
众人眼光落在他身上。
阴奇道:“想到甚么呢?快说出来。”
姚猛道:“高彦说过妖女曾揭开面纱让他看,照高彦的描述,他当时看得失魂落魄……”
阴奇点头道:三逗肯定是-种高明的迷心术,妖女便趁高彦迷迷糊糊的一刻,向他下了毒手。”
卓狂生道:“今次高小子完了,我们的边荒游也完了。我卓狂生在此立誓,高小子这笔账我定要为他讨回来。”
程苍古忽然“咦”了一声,又去探高彦的脉搏。
人人屏息静气,看看能否有奇迹出现。
姚猛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程苍古现出不能相信的神色,道:“有转机。”
众人说不出话来,呆看着他。
程苍古道:“这更是没有可能的,他的内气竞能对入侵心脉的毒素作出天然的反击,保住了心脉。”
方鸿生不解道:“这代表甚么?”
程苍古道:“这代表他体内的真气本身有抗毒保命的特性。”
拓跋仪道:“这是没有可能的,高彦怎会有此本领?恐怕我也办不到。”
卓狂生大喜如狂道:“有救了,救他的人是燕飞。”
各人都听得一头雾水。
卓狂生解释道:“是高小子亲口告诉我的,燕飞曾多次为他疗伤,更为他打通奇经异脉,令他在轻身功夫上大有改进,高彦的真气并没有排毒的本事,但我们小燕飞的真气却是神通广大,能人所不能。”
程苍古道:“这是唯一的解释。哈!告诉各位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毒素的蔓延减缓下来哩!高小子的真气亦开始凝聚。”
卓狂生大喜道:“这叫命不该绝,我的天书可以继续写下去哩!”
众人由悲转喜,轮流为他把脉。
拓跋仪冷静的道:“我们该怎么办?”
他这句话听来没头没尾的,可是人人清楚明白他意之所指。
江文清道:“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让敌人以为高彦真的中毒身亡了。”
卓狂生道:“好像不太妥当吧?难道叫高彦整天躲起来吗?对我们的边荒游也不是太好吧!最糟是若小白雁也误以为高彦死了,便不会到边荒来。”
姚猛担心的问道:“高小子真的可以醒过来吗?”
程苍古道:“要看今夜他的进展方可以肯定。”
慕容战道:“不论情况如何,任敌人怎么想,都想不到高彦竞有抗毒的本领,所以会以为高彦死定了。”
卓狂生道:“其它事可以从长计议,我们先把高彦送回他的房内去。”
各人正要动手,一个荒人兄弟来报,宾客之一的刘穆之有急事求见。
众人无不生出戒心。
慕容战道:“老卓你去应付他。”
※※※
快艇望大江的方向驶去。
刘裕愕然道:“我们究竟到哪里去?”
宋悲风微笑道:“离约定孙小姐的时间,尚有半个时辰,我想带你去见王老大,他刚才使人传口信给我,想与你碰面。”
刘裕电是奇怪,整个人轻松起来,仰望夜空道:“他或许是想看我究竟是从天上哪一粒星宿误堕红尘吧!岂知我甚也不是,只是个像他一样的凡夫俗子。”
宋悲风道:“我真不明白你为何对自己这没有信心?坦白告诉你吧!我比任何人更相信你是真命天子,因为安公曾亲口对我说过,你老哥绝非寻常的人,没有人可阻挡你的运势。”
刘裕想起王淡真,心中一痛,暗忖这样的运势不要也罢!唉!我可否暂时把淡真搁在一旁,暂且忘记她呢?那种噬心的痛楚,那种被仇恨烈火焚烧的感觉,已快超过他所能承担。
如果朔千黛此时在他身旁,他可肯定自己受不了她别具一格的诱惑力,因为他须借助她来减轻心中的酸楚。他不住叫自己把对淡真的记忆埋得深一点,却总没法办得到。
宋悲风讶道:“你竞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刘裕知他误会了,却没法说实话,只好道:“当你面对危险时,任何信念均难起作用,你会迷失在那一刻内,将来变得渺不可测。便像我现在对将来充满畏惧,我甚至有点怕去见孙小姐。”
宋悲风恍然道:“难怪刚才你听到不用立即去见孙小姐,整个人轻松起来。唉!我明白的,若当年不是在乌衣巷碰到淡真小姐,便不会有后来的事。”
刘裕心痛了一下,垂下头去。
宋悲风歉然道:“我不该勾引起你的心事。”
刘裕此时却在心底涌起另-个想法,假如没有淡真的仇恨驱策自己,他刘裕还会否在眼前这种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仍尽全力挣扎求存呢?恐怕不会吧!他会设法把淡真带往边荒集,做一个快乐的逃兵。冥冥中他感觉到令人悚惧的命运。
不过他更清楚,如此的“醒觉”转眼即逝,片刻他又会忘情的投进现实去,在人海里浮沉,像个遇溺的人般只晓得挣扎往水面,吸下一口的气,把甚么天命完全置诸脑后。难道有刀剑当胸剌来,他能坚信自己是真命天子而不去挡吗?难道因有谢安那几句话,自己便不用努力奋斗吗?
天意难测,未来永远遥不可知。
小艇缓缓靠往停在岸旁的一艘双桅商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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