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他娘一听就火了,指着朱传文骂道:“你这个没血性的东西,是朱开山的后人吗?啊?大不了卖了老屋和咱那几亩薄地!”
朱传文更惊了,急道:“娘啊,俺不是没有血性,俺心里放不下你呀,爹不在了,俺要给你养老送终呀!再说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有买地买房的主儿?就是卖了房卖了地,那你吃什么住哪儿?”
文他娘叹口气:“唉,你娘你们就不用管了,俺不会拖累你们,你和两个弟弟商量商量,要走就快做打算,不能死囚在家里。”
说着挥了挥手,闭上眼睛,又昏沉沉地睡了。
原版的里,这场戏是母子四人的对话,紧跟着朱开山的本家兄弟春山叔就到了。
可易青认为情节转换的太快,有些生硬,就又加了一场,并且把原著中被删减掉的一段,又给加了进去。
朱传文见娘睡下,耷拉着脑袋出了屋。
“好!”
总算是看见能入眼的了,本来被折腾了半天,没了精神的赵保刚顿时跟喝了鸡血一样,原地复活。
“咱们保一条,再来一遍!”
同样的戏两人又演了一遍,照样保持着高水准。
这场戏拍完,剧组转换场景,进入东屋,陈保国和潘岳明两人已经躺在炕上等着了。
“3、2、1!”
啪嗒!
监视器里面,直接一个俯视的镜头,哥仨儿并排躺在大炕上长吁短叹。
朱传文道:“俺看娘是糊涂了,关东是那么好闯的?”
朱传武跟着说道:“俺看娘说得也有道理,在家死囚也不是事儿,咱不能坐着等死,出去闯荡闯荡多好啊!”
易青看着陈保国的表演,在心里暗暗竖起根大拇指,按说陈保国的年纪和故事中朱传武相比,至少要打了十几岁,可现在演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十七八岁,热血方刚,还有些鲁莽的大小伙子。
大概每个家庭里的兄弟都是如此,大的想要压服小的,可小的偏偏不服管教,总想着和大的对着干。
朱传文被弟弟顶了回去,心里犹豫,又问朱传杰:“三儿,你看呢?”
易青的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这可是潘岳明的第一场戏,这小子要是演砸了,以后可就麻烦了,说不准都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纯对白剧情,其实最考验演员的功力,通过台词,表情,还有一些细微的动作,要把原本应该静止的画面给演活了。
潘岳明之前完全没有表演的经验,能不能做好很难说,而且接下来他还有大段的台词。
可是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潘岳明,这会儿反倒是不紧张了,转转眼珠,道:“二哥说得也有道理,树挪死人挪活,出去闯闯倒是个道儿。可话又说回来了,大哥的担心也有道理,老话不是说了吗,父母在不远游,咱爹没有了,不能撇了娘呀。再就是盘缠,指望卖那几亩薄地破房是不行了,没盘缠寸步难行啊!”
易青长出了一口气,这小子,还真行!
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料。
朱传文白他一眼:“说了等于白说,你也没个准主意。要俺说,这事不能听娘的,咱们守着娘,死活在一块儿。吹灯睡觉吧。”
“好!好!好!过了,就这条了!”
下午的时候,挺简单的一场戏,折腾了半天,屁都没拍成,现在才半个小时的工夫就拍了两场,而且顺到赵保刚都有点儿不敢相信了。
如果演员们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高水准,恐怕用不了半年,这个戏就能杀青了。
当然了,半年拍完,也就只能想想而已。
这两场戏都简单,场面也不大,真要是换成群戏试试,一天能拿下一场就算是不错了。
又拍了一个朱传杰的特写,剧组继续转移。
本来就打算拍两场的,可是既然这么顺,不接着往下拍还等什么啊!
已经收工的司勤高娃重新上炕,眼睛一闭,等着导演的指令。
接下来这场戏,就是前世的删掉的部分。
“开始!”
文他娘躺在炕上,听着孩子们的鼾声,挣扎着下了炕,点着了油灯,用手擎好了,哆哆嗦嗦地进了堂屋。
她在锅里添上水,慢悠悠地拉起风箱。火苗旺起来,映在了文他娘的脸上。
这个时候推近景,捕捉了一个特写。
文他娘的脸上满是绝望,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这灾年,男人不在家的情况下,将三个孩子拉扯大。
可是今天,她听到了朱开山的死讯之后,彻底绝望了,如果朱开山只是没个音信,还是个支撑,日子苦熬也要熬到他回来那天,可没想到人没了,苦熬也没个熬头了,她觉得心里发空。
易青轻轻的将付艺伟拉了过来,对着她指了指监视器里面的司勤高娃,一句台词没有,可愣是将一个死了丈夫,对生活失去希望的女人演的活灵活现。
付艺伟自然也明白易青的意思,点点头,认真的观察着,不得不服,她的演技距离司勤高娃,至少还差了半个西天取经的路程。
用后世的说法,付艺伟现在还处在靠脸吃饭的阶段,演技明显压不住颜值,人们喜欢看她的表演,主要也是看她的脸。
什么时候,能让观众在看她演戏的时候,忘记了她的长相,这才算是真的成了。
锅里的水开了。
文他娘打了一锅苞米面糊糊,盛了一碗,又把一包土信子放进碗里,土信子其实就是砒霜,当然了,剧组还没那么拼,真让演员为了艺术献身,这个是用黄豆粉加面粉活在一起,然后烘干了的,颜色上差不多。
文他娘端起碗来,一闭眼正要仰头喝下,忽听身后扑通一声。她回过身,一眼就看见小儿子朱传杰在门后跪着。
镜头对准潘岳明,只见他号哭道:“娘,俺一直看着你,你可不能把俺们扔下啊!”
这场戏的重头都在司勤高娃这边,可是潘岳明的表现也很关键。
说心里话,易青前世也看过不少潘岳明的戏,他早起的作品其实都挺一般的,除了里演的那个大少爷,其他的都是在卖那一脸胶原蛋白。
等到后来遭遇了感情问题之后,事业坠入谷底,心静下来之后重新出发,才彻底将才华爆发出来。
刚才这一哭,演得非常到位。
文他娘过去紧紧地搂着孩子,大放悲声:“三儿,娘不想拖累你们了,娘去找你爹,你们利利索索地走吧,逃条活命吧!”
听到哭喊声,传文、传武两兄弟也都被惊醒了,连忙跑了出来。
朱传文问:“娘,你这是怎么了?传杰,你哭什么?”
朱传杰哭着说:“大哥,咱娘要寻短见了。”
传文、传武两兄弟一听,都是大惊失色,一齐给娘跪下,哭着:“娘,你糊涂呀!咱还没到绝路,就是要饭俺哥仨儿也能养活你!”
文他娘刚要说话,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朱传文一惊:“传武,谁敲门?看看去,劫粮的再敢来,跟他们拼了。”
朱传武闻言顺手抄起一根扁担去开门,一脸怒气。
传文和传杰兄弟两个把娘扶进了堂屋,刚坐下,就听到外面朱传武嚷嚷着:“娘,你猜猜谁来了,俺春山叔回来了!”
“好!”
这一嗓子,赵保刚喊得格外大声,痛快,太痛快了。
想想白天拍摄的过程,难得就跟大肠干燥一样,一点儿都挤不出来,再看看现在,真特娘痛快啊!
“大家休息二十分钟,调整一下,小潘,刚才不错,保持住啊”
赵保刚说完就起身出去了,他确实是没想到夜场戏会拍的和么顺利,以至于都忘了化妆。
画什么妆?
待会儿要出场的朱春山,就是赵保刚客串的,原以为第一天开机,演员们进入状态慢,刚才定下来要拍夜场戏的时候,就计划着拍两场,结果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赵保刚客串的角色在全剧终就一组镜头,可化妆却也是件麻烦事,开篇是清朝末年,男人还都留着大辫子。
群演自然不用那么麻烦,戴着个发套就ok了,可朱春山到底是个有名姓的角色,而且还有好几个近景,戴假发就不合适了。
很快,赵保刚一头浓密的头发给剃了个干干净净,化妆师又开始给他粘发套,然后还得给脸上上妆。
赵保刚的皮肤很白净,这显然不行,朱春山也是个闹过义和团,闯过关东的爷们儿,还在金场里搏过命,怎么可能皮肤白净的跟个奶油小生一样。
整整半个小时,两个化妆师一起动手,才把赵保刚的脸给做好,等换上了衣服,再亮相的时候,大家都差点儿认不出来。
这还特么是一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