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了瞧邢猎手中刀。这倭刀其实并非来自东瀛,乃是由中土工匠仿铸,邢猎数年前从一个汉人海盗手里夺得。习小岩见这刀跟川岛玲兰的大刀形制相似,似乎显示两人关系匪浅。他再瞄一瞄川岛玲兰,想起先前她那热切的眼神,心头又是一阵嫉妒。
邢、习两人交战后甫分开,楼下轰然扬起一阵如浪的喝采。
包围“盈花馆”的东军各派武人,不自禁都朝屋顶上的邢猎欢呼赞赏。他们一整个下午已吃尽了巫丹掌门和弟子的苦头,死伤枕藉不说,更被几个来援的巫丹门人威吓得撤出大厅,可谓颜面扫地;如今竟有个人跟这巫丹的可怕高手单挑硬碰,斗个旗鼓相当,就如替他们争回一口气,自然都喝起采来,已忘了先前在“麟门客栈”,邢猎如何对他们各派结盟多番冷嘲热讽。
“你记得这好汉是什么门派的吗?”有的人在交头接耳。
“在客栈时好像听过……什么‘伏虎派’……”
人群之中,曾经被邢猎打败的戴魁,反而是最兴奋的一个,看见如此精采的交手,连自己手臂断骨之痛都仿佛忘了,振起右拳为邢猎呐喊助威。
练飞虹也是一脸眉飞色舞,忘形地拍了拍大腿,因为拍得太用力太响亮,坐下马儿吃了一惊跳起步来,练飞虹慌忙勒缰才将它制住。
当然也有人看了不高兴。迷踪门董三桥等人,一个个脸色很难看习小岩先前一拳就打倒他们的韩师叔,如今邢猎的战力,等于将迷踪门彻底比了下去。
可是要数到最高兴的,街上还没有人比得上燕青:邢猎突然从天而降杀出来,吸引了所有人注目,暂时也就没有人追究他主使下毒一事。他拉着几个手下镖师,趁着大伙儿正兴奋呼叫,悄悄退到人群的最后头,预备一有什么不妥就开溜。
他心里仍在盼望,尹英川和圆性带着西军赶来,就能将形势改变。
这时却真的又有人出现在“盈花馆”外头街道。燕青看过去,却见并不是尹英川,而是四骑陌生男女。他们一到来就看见练飞虹,同时跃下坐骑,穿过人丛走过去。
众人看这两男两女,一个妇人年纪已是四、五十岁,另外三人都颇年轻,身上各带着几件不同的武器,加上一身沾满沙尘的衣衫,打扮跟飞虹先生很相似,都有一股西域风味,可猜知一定是崆峒派门人。四人所经之处,众人都向他们施礼,四人一边忙着还礼,一边走到练飞虹马儿旁。
他们先前在城里,跟心急乱走的掌门人失散了,一直在城东打圈,直至听到众人喝采起哄,这才找到“盈花馆”来。
那年长妇人是练飞虹的师妹蔡先娇,也是当今崆峒派副掌门。她的名头在中原武林虽不算响亮,但在二十年前就已是令西部马贼闻风丧胆的女侠。旁人看她那张有如农妇般的粗糙脸皮,很难想象曾死在她手上的匪人数目,尸体堆叠起来可比她的人还要高。
“师兄。”蔡先娇一手牵着练飞虹坐骑的辔口,怪责地说:“找你可苦了。”
练飞虹却完全没理会师妹那生气的眼神,只是笑着说:“幸好赶到了!几乎错过好戏!”说着拔出腰带上斜插的铁扇,指向屋顶。
同来的三个年轻门人,女的是练飞虹亲传弟子刑瑛,两个男的则是蔡先娇的徒弟郭仲和布萨那布萨鬈发深目,乃是回回人后裔。他们都牵着马走近过来。
刑瑛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吸引了近旁武人注目。可是她将遮着下半脸的面纱取了下来,俏丽的脸庞右下巴处,却现出一道寸许的显眼刀疤。众人看了不禁可惜,但刑瑛本人似半点不以为意。
三个崆峒弟子跟着掌门的视线,朝上面屋顶观看,见到习小岩的异形怪臂,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邢猎这时已从半跪的姿势站了起来,看看下方,只见街上气氛愈来愈热闹,有的人还在呼叫不止。
邢猎站在这高高的屋顶上,沐浴于喝采和阳光之中。
趁习小岩移开到一边,闫胜、佟晶和川岛玲兰急步上前,凑到邢猎身旁。
四个同伴并着肩,互相看了一眼,同时都笑起来。
“我们又再在一起了。”佟晶欢喜地说。
“邢大哥……”闫胜以殷切的眼神看着邢猎,似有许多话要说。
邢猎用了解的眼神回视他。
“有什么,等打倒了敌人之后再说。”
闫胜点头,再次盯视对面的习小岩。
川岛玲兰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一站到邢猎身旁,先前险死习小岩刀下的阴影马上减退了。
却在此时,习小岩后头出现两条身影。
正是巫丹李侗和焦红叶。他们在众人不察时已攀上了屋顶,各架起缨枪与长剑,援护在习小岩两侧。
“我还没有说要帮忙。”习小岩自负地说,看一看师兄李侗,却见李侗的表情很不寻常,比平日还要肃杀。
“这个家伙……”李侗的枪尖略升起来,遥指邢猎面门:“……我们先前已在城西遇上,还交过手。”
“他就是‘猎人’!”另一边的焦红叶接下去高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