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情景,还有满地血肉模糊的尸首,王大人和邢猎等人全都沉默起来。
打仗就是这样的吗?
闫胜眺视烈火中的“清莲寺”,心里并没有半点战胜的喜悦。这短短数天,他亲历了很多事情,感觉对人世又明白了许多。
这时他看见,有两名山贼扶着一个身影,过了“因果桥”向这边走过来。
“王大人!”其中一个山贼说:“看看我们在后面的山洞找到谁?”
只见那是个精赤着上半身、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一只手拿着一条被砍断的铁链,仍连着脚上的锁镣;另一只手抱着一个大布包,内里是大束刀剑。
王大人看见老人,立时眼神一亮。
“寒石子,你这老怪还是死不去啊。”
寒石子却不答理他,只管将布包放在地上展开。除了几柄刀剑,里面还包着一大堆不同的石头。他仔细点算是否齐全,然后才去瞧面前众人。
他首先留意的就是邢猎和闫胜几个武者,还有他们身上手上的兵刃,白眉顿时扬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发现原来王大人也在。
“原来是你。”寒石子半点没有死里逃生的兴奋,只是用很寻常的语气说:“我还想,有谁打得赢那么邪恶的家伙?”
邢猎他们都几乎忘了,最初到来江西九江,就是为了寻找这位稀世的磨剑师,一见是个跟练飞虹不相上下的怪老头,不禁都微笑起来。
“你没事就好了。”王大人也笑起来:“一天没有答应替我磨剑,你就休想死。”
“要我磨你那柄书生的玩意,我宁可死掉算了。”寒石子说着,看见那遍地尸体的战场,还有许多被残害的马儿在血海中挣扎悲嘶,白眉垂了下来:“也许最该死的人确实是我……要不是有我在,那恶魔不会到九江来,许多人都不用受苦。”
王大人摇摇头。他瞧着寒石子,拍拍身旁闫胜的肩头。
“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他说:“也是因为有你,九江才有救星出现。”
这时佟晶发觉身后有异,回过头去看,才见到数百九江民壮,已然聚拢围在他们四周。
几百人一起跪下来,朝着“破门六剑”与王大人,深深叩头。
凌晨的黑夜里,“清莲寺”的火焰仍然旺盛,映照进每一个人的眼睛。
“此刀乃是‘当千军之刃’。”
寒石子伸出骨节突露而扭曲的手指,轻轻抚摸在战痕斑斑的雁翎刀刃脊之上。
他看着刀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情,并没有将之视为死物。
“可惜它长年尘封于草莽,有志难伸,直至换了你这主人,才得重露锋芒,刃上罡气这些年来得以重新聚养。”寒石子继续说:“它舍不下你,所以无论如何总会回到你手里。”
邢猎盘起一边腿,席地坐在寒石子跟前,听得入神。
后面那几句荒唐的话,邢猎虽然不相信,但前面那一段却完全说中了他的过去,还有裴师叔这柄家传战刀的来历,确是神奇。
今天已是“清莲寺之战”后的第四天。寒石子的家位于九江县城东部,本是一座荒废的细小寺庙,大半的地方都辟作他淬磨与收藏刀剑的工房。至于起居的房间虽还算宽敞,但陈设简陋寒怆,连桌椅和床都没有,只是用几块大草席铺满地上,再放一个小茶几,就充作歇息读书之处,颇有古风。
“破门六剑”此刻集合在房间里,草席上整齐铺满了各人兵刃。
寒石子首先就观看邢猎的几件兵器,神态就像小孩忽然得了许多新玩意一样,逐一拿起来赏玩。这时他又捡起鸟首短刀,仔细欣赏刀刃上的花纹:“是回人传到南蛮的铸工啊。这刀叫什么?”
“当地人称它作‘牝奴镝’。”邢猎回答:“前辈真是见多识广。”
“难得,难得。”寒石子说着,看见刀刃上的损伤不禁皱眉:“你可用得很粗啊。”
“刀子对我来说,只是器具。”邢猎坦然说。
寒石子点头:“也是。”
他心里甚是兴奋。扫视席上各种兵器时,他一眼就留意到当中最大的一把川岛玲兰远从萨摩国带来的战场大刀;另外又有练飞虹那柄造型奇特的西域弯刀,而邢猎的兵器更是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