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连洲无疑就是走到这样的境界里。
虽说是常理,但他无法接受。他知道去世的师父公孙清也无法接受姚连洲这个人,就是因为打破了常理,才站到今天这位置上。
于是他又再独自上来天柱峰闭关。
然而在“金殿”潜修了整整十二天,依旧一无所得。
难道……我变弱了?
世上所有修练技艺的人,都总会有怀疑自己的时刻。姚连洲也不例外。
是因为……我向她打开了自己的心吗?
他记起上山闭关前那一夜。殷小妍睡在他的胸膛上。
“你快乐吗?”那一刻,姚连洲突然这样问她。
拥有超人触觉的他清楚地感受得到,她的娇小身子短暂地僵硬了一下。然后她才回答。
“嗯。”
姚连洲不能确定,这算是一个怎样的答案。
他确实喜欢殷小妍。从第一天住进“盈花馆”看见她,就对她有好感:那看来过分瘦弱的身躯,却装载着坚强的灵魂,犹如一朵寒冬中生存的花。后来的大战里,殷小妍在那么险恶的境况下仍然不离不弃,更证明了姚连洲对她的感觉正确。他被深深吸引了。
姚连洲从来不会让任何人妨碍自己追求武艺的极峰。不管是多爱的女人都不行。
可是那天在“盈花馆”的战斗里,姚连洲却发现,自己为了保护殷小妍,中毒的身体竟能发挥出超乎预料的顽强。
原来,为了另一个人战斗,可以这样。
那时候他已经决定,只要活着回去,就一定带这个女孩走。
她会令我变得更强。
现在姚连洲却开始怀疑这句话了。不是因为厌倦了她这一点姚连洲很清楚,何况殷小妍这段日子也变得愈来愈美。他只是发觉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心因为她的存在而改变了。修行的路途并没有变易,但他觉得自己走着时好像背着一个无形的包袱……
姚连洲猛地摇一摇头。他很惊讶:在闭关静修的时候,竟然都在想女人的事。
这样的自己,很陌生。
也许我需要的,就是寻回从前的我。
姚连洲抓起身边的野狼毛裘披在身上,连炭火也忘记了弄熄,提起“单背剑”,推开“金殿”的铜铸大门走出去。
天柱峰顶,一片凄美的雪白。
冬风吹拂他身上灰色的狼毛。他孤独地踏着匆忙的脚步,走在下山道路的瑞雪之上,那身影很快就变小。
他要去见一个人。
隔在囚室的铁枝后面,一个背影面朝墙壁,蹲坐于阴暗角落,沉静地呼吸着。这人一头鬈曲的长长乱发多年没有梳理,就有如雄狮的毛发一样。身上的衣服倒还洁净,并没予人阶下囚的感觉。
“商师兄。”
姚连洲已然站在铁枝外的走廊上良久,内里的囚犯对他来临却全无反应。他只好呼唤。
囚犯缓缓拨一拨乱发,好像从白日梦中醒过来,举臂伸伸懒腰突然他身体如闪电转过来,嘴巴运劲吐出一物!
从极静到极动,毫无先兆。
姚连洲略侧头,那原本激射向他左眼的东西越过脸旁,打在后面的石壁再落下来。
是一块尖细的骨头。
站在这儿的要非姚连洲此等高手,已然被这突袭打瞎眼睛。
囚室里扬起一把高傲而响亮的声音,当中竟带笑意。
“自从我在这儿,你这是第一次来看我。已经七年了。”
他说得出多少年,显示头脑没有因为长期囚禁而受影响,仍然十分清醒。
他的明亮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打量姚连洲身上的掌门白袍:“说起来,我是第一次看见你穿这套衣服。哈哈,像个女人。”
姚连洲的脸容没有因为这揶揄而动一动。他只是看着囚室里这个危险的男人。
表面沉静得像一块冰,但其实姚连洲心内血气兴奋地翻涌。他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我没有来错。这家伙,只要看他一眼,就够了。
里面的“商师兄”没有再说话,只是与姚连洲目不转睛地对视。能够这样盯着巫丹掌门而内心无一丝动摇的人,世上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