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派的小弟弟,你这么年轻,不必急着去死。”
闫胜听见此语,“雌雄龙虎剑”的刃尖更提高起来。
尹英峰左右弟子都把手掌搭着腰间刀柄戒备,却见掌门伸出大手来止住。
他接着缓缓伸手进衣襟内里。闫胜他们虽然知道尹英峰施展诡计的机会不大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但还是不免提高警觉。
尹英峰那只大手终于伸出来,指间夹着的竟是一封信函。
“大约二十天前,有个年纪比你们大不了多少的家伙,专程来徽州向我求见,后来知道是我八卦门的外地分馆弟子,而且曾经犯事杀人,名声不太好。”尹英峰说时轻轻将信纸从信封内抽出。
“这弟子自知没有面目来见我。但他受人所托,硬着头皮也要将这封书函转交我手。”他继续说,将那封信抖开来“先前接到那什么‘忠勇武集’的铁牌,我本无意出手,可是看了这封信,我就马上带着这些弟子赶过来了。”
尹英峰全无戒备地走前数步,把那封信递向闫胜。
闫胜提防着,远远瞧那信纸,只见信末写了个字体方正的署名:
浙江阳明子王伯安顿首
“是王大人!”闫胜惊呼,垂下双剑。
邢猎他们也收起兵刃纷纷上前,将尹英峰手中信接过细读,心头热血沸腾,大喜过望。
原来王守仁得知朝廷奸臣借“御武令”号召天下武者追杀“破门六剑”,心焦如焚,但他在朝廷并无足够的权势扭转此事,思前想后,唯有借自己名声感召武林人士相助,于是修书一封,遣人从南京连夜送给在江西的八卦门支系弟子孟七河,着他转交本派掌门。
王守仁虽非武林中人,但他是天下闻名的大儒,其风骨更是人所称颂。他在书信里向尹英峰叙述在庐陵之事,“破门六剑”如何义助县民大破黑莲术王一干妖邪,舍死忘生,绝非“御武令”内形容的匪贼。
得王守仁这等名重一时的大儒保证,尹英峰深受感动,二话不说点起徽州总馆里一批精锐,快马赶至江西,并在当地得知了“破门六剑”的去处,于是一路寻到来这树林。
闫胜他们还以为面对八卦门这支健军已陷绝境,不料对方竟是难得来助拳的义士,一口气顿时放松,本来强撑着的身躯都软软坐在地上。佟晶更高兴得忍不住流泪。
能识得阳明先生这朋友,不枉此生。
尹英峰马上下令弟子去照料练飞虹,并为他敷治八卦门的药物。
“前辈,刚才冒犯了。”闫胜这时收起剑,向尹英峰行礼请罪。
尹英峰只微笑了一下,拍拍闫胜的手背:“青冥弟子。好。”
练飞虹急须治理休息,何况迷踪门大队人马仍在树林内,雷九谛也可能在附近,他们知道不可再多停留,也就整好行装。其中一个骑术最佳的八卦门弟子将练飞虹扶上自己鞍前,用布带把他与自己缚在一起,以防他跌下马。
“到了下个乡村,看看能不能弄到一辆车子。”尹英峰说。
几名八卦门人共乘马匹,腾出马儿来让邢猎他们骑。只有圆性不懂骑马,也就跟闫胜共骑。那猎犬自也跟随在他们马旁。
“这位是荆兄弟吧。”尹英峰与邢猎素未谋面,但早从弟弟及孟七河口中听闻他的仁勇,心甚仰慕:“你们之后打算如何?当然是说养好了伤疲之后。”
邢猎眺视西方前路。
“既然躲不过,就不如舒舒服服坐着等他们好了。”
尹英峰长长的浓眉扬起:“你不是不知道来杀你们的人有多少、有些什么人吧?”看见邢猎那满不在乎的模样,他有点怀疑这个人是否太轻佻。
邢猎看看左右骑在马上的同伴,他们全都以同意的眼神瞧着他。这眼神尹英峰也察觉了,心里感到无由地佩服。
邢猎再次展露他一贯那挑战的笑容。
“谁要来,就尽管由他来。‘破门六剑’本就是这样诞生的。”
在没有月光的午夜里,范宗犹如耐心捕食的老练毒蛇,隐伏在巫丹山脚的树林深处,朝着前方缓缓而行。
用“蛇”来形容范宗的动态,仍嫌辱没了他。范宗压低身姿,迈着甚宽大却又缓慢轻柔的步伐,跨过树林间满布枝叶花草的泥土,脚掌每次踏下去却都没有发出声响。原来他每一步都运用了与“巫丹听劲”相通的感应功夫,故此比蛇行还更宁静无声。
他的身影也比蛇更能与黑夜相融。即使是通体乌黑的毒蛇,鳞皮总难免会反映光亮;范宗全身却笼罩在不反光的贴身黑布衣与头巾之中,双掌和脸庞也涂了厚厚的一层炭灰,在黑暗中就如一团没有丝毫重量的影子。
只有极稀微的星光,投落在树林中,稍稍把四周照亮。范宗与身后两个一般打扮的同门,却几乎完全不必依靠眼目,就能自在前进,果真就像三条蛇在树木的空隙间滑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