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字迹有点潦草,显出写的人当时的心情。
习小岩回想过去的一切。他忆起自己在巫丹山上学到的种种。还有巫丹派的理念与理想。“天下无敌”。不屈从于任何人。不服从于世界的法则。
习小岩又回忆自己一个人离开巫丹的那天。那时候他没有多想,只是依随自己本性而行。之后流落江湖,以“鬼刀陈”之名震慑群豪;然后与霍瑶花结识,浪荡天涯……他从前不愿意想,但如今坦诚面对自己,不得不承认,那是他人生中最痛快的一段时光。
他感激巫丹给予自己的一切。但这无法改变他的真正本性:他本该是匹奔跑在原野上的狼。
习小岩把信细心折好藏进了衣襟,缓缓走到自己床前,拿起属于霍瑶花的大锯刀。
他回头瞧着桂香。在油灯的微弱光芒照映下,他眼睛里的矛盾与痛苦已然消失。
所乘坐的战船还未抵达湖口,姚连洲就收到习小岩撇下军队私自离开的消息。
最初听到时姚连洲完全不相信。习小岩的勇毅与忠诚,姚连洲极是清楚,有信心他绝不会临阵脱逃。可是当他随同宁王的主力船队抵达了鄱阳湖北口后,闵廿四率领驻守九江的水军到来会合,并带着习小岩遗下的帅印旗牌到来交还给宁王,姚连洲见了,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跟随着姚连洲的葉辰,也罕有地露出震惊的表情,并不禁回想起三十一年之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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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莲教“大欢喜洞”发现的那个生命力极顽强的手抱孩儿。习小岩毕生都在巫丹山上长大,从前众多弟子里,没有几个身体内流着比习小岩更浓的巫丹血。然而在这复兴巫丹的重要关头,他竟然一走了之。
到底为了什么……
“神猿将军』前日天色未亮就留下帅印离城出走。”闵廿四向朱宸濠如是禀报。“身边带着五个女人。”
进击南京的大军全体会合,本该是士气正盛之时,但此事顿时令帅营蒙上了不快的阴影。
船队停泊下来之后,朱宸濠召唤了姚连洲到他陈设华丽的船舱来。
姚连洲是极少数获许身带兵刃进入这船舱的人。他步进时看见宁王世子及娄妃都在一旁,朱宸濠本人则坐在一把虎皮大交椅上,那坚实的方脸如铁阴沉,直视着巫丹掌门。
“姚将军,你记得吗?”朱宸濠干了一杯酒之后以低沉的声线说,每字俱像有千斤重。“当天我是听了你的激励而决心起兵的。可是你真有跟随我战至最后的决心吗?我开始怀疑了。”
姚连洲左手把着腰间剑柄,右手按在心胸前。
“姚某如何处置,但从王爷一句话。”他脸上没有半丝恐惧惊怕,直视着朱宸濠的眼睛镇定不移。“我只求王爷莫追究他。也不要再派人去找他。”
“我还未说如何处置你,你竟有胆量先为他求情?”朱宸濠的眼睛瞪得像要跌出来。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走。”姚连洲依然平静地说:“但他没有带走什么。”
“他带走了我给他的荣耀和信任啊。”朱宸濠举起握紧的拳头。“他竟弃之如粪土!其他将士要怎样看我?”
宁王府的护卫军,说到底毕竟只是一群贼。把他们团结起来的,就是对日后荣华富贵的希望与眼前攻城略地的利益,说白了就是每个人都将性命押在“朱宸濠称帝”这一盘生意上。宁王个人的威望就是这盘生意的前景,而相比起理想与大义,这是脆弱得多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