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第一个攻城的贼兵登上城墙。
大将凌十一看见这个突破,极是兴奋,指挥邻近的将士都集中往那缺口进攻登上城墙的叛军眨眼就增至十多人。
站在船上的朱宸濠也眺望到这个景象,兴奋得在空中挥拳,一天就攻破了!
登墙的那群贼兵兴奋莫名。如能取得攻陷安庆的首功,他们将得到超乎期望的赏赐。但眼前最重要还是扩大和巩固这个墙头据点。众人握着刀枪,准备向墙的两端拼杀。
他们前后看看。西方那一端墙头上,满满站着都是敌人,东面那一端却空荡荡,只有一个穿着奇怪半边装甲的秃头男人。
谁都知道应该向哪一边进攻。
贼兵举着刀枪一起朝圆性冲过去。
在仍有两丈距离时,圆性双手抡起包铁齐眉棍,侧身摆起迎战架式,左半边身体与手腿居前,“半身铜人甲”从头至脚,完全覆盖了面向敌人的身体各部位,没有一丝空隙。
在贼兵的角度看过去,圆性像突然从一个人化为了一座重型兵器。
他们这时才发觉选择错误了。
在远处的凌十一不停催促部下强攻,同时密切注视着城墙上方那缺口的状况。从那处登上了墙头的攻城兵少说已经有三十几人,但远看却并未出现预期中的大混战和骚乱。那些人就好像被无声无息地吸收进去……
只是他从地面看不见:在那段城墙上,已然铺垫出一条死尸之路。就连守在附近墙头的守城兵,也被刚刚发生的事情吓呆了。
城楼上的杨锐,用力擦擦自己的眼睛。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武器”。
这时才刚登上的几名贼兵,蓦然看见墙顶那情景,顿时全身僵硬,阻塞着长梯的后来者。
而铜甲上沾满了鲜血的圆性,如魔君般矗立在他们面前。
凌十一远远目睹了:在那城墙上,一个攻城兵像炮弹般飞出来,离开墙顶几乎一丈远才开始往下摔。类似的情形,凌十一不是没见过,但那是被全速奔跑的健马撞击才产生的效果。城墙上不可能有马。
所有目击的人,同样被这种奇异的力量震撼。
齐眉棍快速圈转挥打之下,搭上墙头的那些攻城云梯纷纷接连向后倒,带着梯上贼兵的悲惨叫声落下。
朱宸濠在船上看见,他以为已突破敌城的攻势,在眨眼间崩溃消散。他感到喉头哽塞着。
圆性一条腿踩在墙头,俯视下方颤栗的敌人。阳光映在他的铜甲上,反射出教人无法直视的光芒。半人半魔的脸,烙印在众贼兵心坎。
今天,在这个战场上,诞生了一个许多人传扬的名字:“金身鬼”。
入夜后,战斗停止。但是不代表安庆城里的人就能安心休息。
百姓几乎全体出动,摸黑为城墙各守备点补充石块、箭矢及柴木,收集尸体的兵器护甲,并将之搬运掩埋,取代部分的守城兵在墙上视察戒备,好给军健轮流睡觉;另外还要煮食、修补器械衣服、照料伤者等等……
安庆城民日间受过一轮炮击,然后又捱过三个多时辰的攻袭,虽不是在最前线作战,心神所承受的压力和恐惧也足使人疲劳;黑夜中还要做这许多后勤事务,颇是辛苦。但不管是老人、孩子还是妇女,每个都晈紧牙关出一分力。正正因为经历了首天的战斗,人人都深深感受到,全城已是一体。战败,就一起死。
何况相比此际有事可做,白天匿伏着等待炮击过去的那段时间,才更远为难受。
杨锐与张文锦、各民兵统领及官僚,正在知府衙门里商议。点算第一天,守军死去两百三十余人,另有百来个伤者短期之内不可能再重回战场。这数目令杨锐皱眉,尽管他心里早有接受的准备:第一天的战斗死伤者总是比较多,一来行伍里较弱者会被淘汰,二来许多人还未习惯守城的应变战术,因此容易犯错。
可还是太多了……
“各处的哨戒都备好了吗?”张文锦问各统领。他们都在安庆城大地图上指出各哨点。张知府仔细听取报吿,确定其中没有盲点和漏洞。
曾经偷袭过宁王府的圆性吿知张文锦,朱宸濠收买了不少武人,其中不乏身手了得之辈,很可能乘夜潜入城来,必要多加提防。
他们继而捡讨今天守城的策略,有什么要改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