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王守仁下令处理的各样事务还有:安葬自焚殉身的宁王宫眷;搜查宁王府未烧毁的宫室,封存各样财帛和武器;传令各地官府追缉从南昌逃散的叛军……繁重的工作令王守仁睡眠甚少,此刻在阳光下的脸,显得像比平日老了好几年。
但他没有停下来的余暇。最大的敌人仍在外头虎视眈眈。接连的胜利,无法保证下一仗必克;对方未尝一胜,也不代表无从逆转。未到最后,王守仁都要尽一切努力增添己军胜算。
他们登上城墙顶,守备在那里的义军民兵看见,慌忙向王都堂敬礼,王守仁只微笑着他们不必多礼,与闫胜上前,远眺城外的江水。
只见那南昌城外赣江水域,已然密布着义军水师的无数大小船舶,包括从福建调集来的漳州水军精锐,此刻各战船正在作最后的整备,士兵们忙于把火炮武器架装到船上。
这许多火炮先前都被王守仁调到陆上,以作攻击南昌之用,但最后因为战术上的安排并没有发射,只作后补战备,如今才再匆匆装上战船。这对义军而言当然是好事:他们拥有的弹药本就不甚充裕,如今正可全部投入决战里。
此刻邢猎和川岛玲兰亦在那江岸的人群里,协助督导战船的整备和检查武器。
闫胜这是第一次看见如此浩大的船队,只感大开眼界,露出惊异的表情。
“敌人比我们拥有更多更大的战船啊。”王守仁看见闫胜的表情,苦笑说。
闫胜明白王大人面对多大的困难,只能看着他默然不语。
但王守仁又微笑了一下:“不过我们也有优势。”
闫胜看着江岸上义军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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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快地整备战船的状况,试探着问:“是因为我们够团结吗?”
“这也是一项。”王守仁点点头。“但还有别的。包括一位故人所送的礼物。”
他指的是同乡孙燧。战事至此,他不得不一再在心里感谢孙大人,若不是他生前留下这个线报网,令他对敌情了如指掌,并且能适时派六剑客等人在敌后干扰破坏,南昌不会如此顺利一天攻破。
现在这些线眼又再发挥作用了。王守仁得到情报,已有叛军战船进入鄱阳湖水域,并在接近樵舍一带结集驻扎,看形势明显是要准备进攻南昌。
收到此消息后,义军众多将领都主张固守南昌,以逸代劳,利用城池的防卫消耗实力较强悍的叛军。但是王守仁却力排众议,反而提出要出击迎战。
“贼军虽然强大,但至今未曾真正胜利。九江、南康两地都是不战自降;而安庆城坚守日久,对叛贼则是重大挫折。如今失却南昌老巢,对方士气又更大损,仓惶回军,气衰而人马疲累。我方以新胜之军,若出其意料,夺取先机突击,可一气破之!”
老军师刘逊亦支持王守仁的看法。他提出先前另一项由线眼收集的情报,显示了宁王叛军从安庆撤退的日子。
“逆贼全军行进,不可能如此迅速。回到鄱阳湖上的,必是对方先锋船队,兵员人数不会很多,我看大概不超过三万。若趁其未完全集结,我方先行抢攻,可予迎头痛击。”
众将领再三讨论后,同意了王守仁的策略,并马上就计划了战法……
王守仁此刻在城墙上眺视,一则是要看看水师备战的状况如何,二来也想出来透一透气,让头脑清醒一下,才能够检视自己的战策,还有没有疏漏或可改进之处。
他任何一个失误,就随时要赔上万人性命,并关系天下大局,实在不由他不戒惧谨慎。
若是换作别人,也许早已经退缩,也许会只守不攻,期待朝廷正式的王师前来讨逆;但其时整个大势已然不一样,朱宸濠可能已结集比今日浩大数倍的军势。只有王守仁,具有足够坚定的意志去阻止此事成真。
闫胜在旁看着王大人脸上的皱纹,察觉出他的疲惫与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因此也不敢开口打扰他。闫胜不禁回想起从前,第一次与王大人在庐陵并肩作战的情景。经过这些年的风浪,闫胜更深刻地感受到,要像王大人这样为他人的生死负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日假若我真的重开青冥派,也同样要肩负这般重责,而不仅仅是传承武功招式那么简单……
“闫侠士……”这时王守仁却说话了。“还记得我们初相识的事吗?”
原来王守仁正巧亦是回忆起庐陵之战。闫胜点点头。
“与几位相识相知,实在是难得的缘份。”王守仁看着闫胜说:“假如没有你们,我早已死在朱宸濠之手;不是几位一直冒死担负危险的作战,这场仗我也会打得加倍艰辛。再次感谢你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