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戈道:“迎春酒肆,旁边。他,身边,还有,手下。”
林皆醉忙问:“几个手下,是什么人?”
林戈道:“四个,两个,天罡;两个,银色腰带。”
说完这句话,他连忙闭上了嘴,一口气说这幺多话,委实是麻烦死了。
林皆醉手指轻轻敲击桌案,细一思量,宁颇黎仍在这里,却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按他们先前推想,柳然、天之涯、褚辰砂三者联合,但柳然为人谨慎,纵使叛变,却仍不会接纳天之涯中人入长生堡,但天之涯却也不会放任柳然行动,留一个左使在一旁亦有可能。现下岳天鸣归来,以宁颇黎素来行事风格,总要观察一番长生堡情形,或许还会等等看有没有捡漏的机会,方才会走。
但现在毕竟已过了五日,说不定,宁颇黎随时就可能离开了。
林皆醉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素来谋定而后动,但一次大理之行,加上与段玉衡等人的相处,却也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他思忖道:虽然自己忽发奇想,但这个时候,对方却也一定没有防备,此时行事,未必便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跳却不由加快起来,又凝神思量片刻,将前因后果计较一番方才道:“我去找白虹过来。”
待到林皆醉离开之后,岳小夜忍不住自语道:“他想做什么?”
林戈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说些什么,终究怕麻烦,没有开口。
姜白虹很快便和林皆醉一同来到了书房,见到林戈也在这里,喜道:“你回来啦,阿醉见天惦记着你。”又向岳小夜招呼,“小夜也来了?”随后便向林皆醉道:“路上我问你,你总不肯说。现在看这阵势,必是有大事要做。快说,你有什么主意?”
林皆醉道:“林戈回来的时候,见到了宁颇黎,他身边还有四个人,两个是天罡三十六中人,两个是银衣双卫。”
这银衣双卫是宁颇黎两个心腹,亦是双胞兄弟,与他算是半仆半徒的关系,武功甚是出色,行事也颇干练。宁颇黎平生不曾收徒,也没有亲戚故旧,这两人便算是与他最为亲近之人了。他惯于独来独往,但处理一些重要事务时,偶尔也会把这两人带在身边。
姜白虹听得是宁颇黎,眼中不由寒光一闪,道:“两次不曾杀得他。”
这便是指林皆醉与他自己率领雷霆先后出手那两次了,这两次出手,长生堡皆是损失惨重,诚然有柳然设计原因,但对于姜白虹来说,却委实是奇耻大辱。兼之现下长生堡元气大伤,柳然之于姜白虹到底还有香火之情,种种忿恨,便全加到了宁颇黎身上。
他看向林皆醉,林皆醉却也正看向他,二人的目光之中,流露出一般无二的杀意。姜白虹道:“阿醉,说说你的打算。”
林皆醉一字字道:“反,杀。”
第二部三、反杀(中)
宁颇黎此次前来,不会逗留太久,所以他们需得即刻行事;而宁颇黎武功极高,为人又谨慎,若再派人前来查探,一来时间不及,二来一旦被他发现,再寻他便不容易。林皆醉任小总管以来,就没定过这般仓促的计划,可是眼下,他却实不愿将天之涯左使这般轻轻放过。
林皆醉慢慢道:“此时出手,长生堡其实颇有不利之处。”
“第一,现下长生堡情势混乱,第二,你、我、林戈都有伤在身;第三,时间仓促,容不得详细制定计划。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手中。但,”小总管低声道:“我们却有一个优势,宁颇黎绝想不到,长生堡会在实力大损,自顾不暇的时候反杀!”
这也是他们现下最大的优势。
姜白虹以拳击掌,“赌了!”
林皆醉看向姜、岳、林三人,低声说了一遍自己的想法,姜白虹连连点头,“好,就按阿醉你的主意来做。”
岳小夜却有些担心,她并未参与过这样的计划,生怕有疏忽之处,仔仔细细又推敲了几遍,道:“天罡三十六的首领已死了,现下他们怕是已归于天之涯的麾下,万一来的不止两人……”
林皆醉点了点头,“是,若如此,便这般安排。”低声又说了几句。岳小夜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点了点头。
林皆醉又看向林戈,林戈“恩”了一声,一副多一个字也不想再说的样子。
林皆醉不由失笑,起身道:“事不宜迟,我现下便去和堡主请示此事。”姜白虹却也起身,拦住他道:“阿醉,我去和义父说。”
这却是姜白虹的好意,盖因他素知自己与林皆醉在岳天鸣心中不同。同一件事,若岳天鸣不许,自己去说被骂上两句也就完了,林皆醉去说却可能会挨一顿责罚。况且他又打了一个主意,若岳天鸣真不准此事,他也不会告知林皆醉。到时大家还是按原来计划行事,岳天鸣若要责备,便说是自己假传命令,自也惩治不到林皆醉身上。
林皆醉看了姜白虹几眼,眼神颇为幽深,姜白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道阿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还看出我怎么想不成?却听林皆醉道:“是兄弟,一起去。”
姜白虹骤然便生出些豪气来,笑道:“一起去。”
二人便真的一起去见了岳天鸣,将方才计划讲述一遍。出乎意料地,岳天鸣并未对他们行动作何点评,只道:“放手去做。”便挥手要他们出去。
出了门,姜白虹伸伸舌头,道:“我看义父的心里也是憋着一股火。”
林皆醉也这般想,口中却没有说出来,只点了点头。
兵贵神速,林皆醉当即便飞快地布置起来。私下里又对林戈道:“你的任务完成后,要烦劳你跟在岳小姐身边。”
林戈看了他一眼,道:“好。”
他答应得这样痛快,反倒不似他平日性情了。林皆醉知道当日在分舵处与宁颇黎一战之后,林戈一直想着再和天之涯左使动一次手的,又解释道:“这次情形特殊,堡内人手又不足……”
林戈道:“我知道。”
林皆醉心道:不想林戈这般谅解,实在难得。却听林戈又道:“我知道,你,喜欢她。那我就去,反正,她,武功,不好。”
林皆醉:“……”他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林戈看向他,诧异问道:“你,脸红,什么?”
宁颇黎在喝酒。
不是在迎春酒肆之中,而是在酒肆附近,树林中一棵最高大的树下喝酒。那棵树上开满了粉白的花朵,风一吹,花瓣飘飘洒洒落了一地,又有许多落在他发上、衣上,乃至酒杯之中。天之涯的左使并不在意,他举杯一饮而尽,将杯中的花瓣也一并噙入了唇中。随后他倒在地上,宽大的衣袖遮住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