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辰砂道:“他们都死了罢?不然也不会把你扔给长生堡。”
“是。”
褚辰砂思量着道:“看来是你母亲先死的,你那个养父把你扔给了长生堡。”
此时林皆醉情绪不如以往,不禁问道:“你怎知道?”
褚辰砂道:“岳天鸣还能听一个烟花女子的话?他自己的结义兄弟托孤,他倒是还能照着办。”又道:“我听说他对你不怎么待见,大约是你那个养父不地道,托孤的时候没说实话,被他发现了。”
林皆醉不由惊讶,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褚辰砂道:“这还用问。若林青锋一早说明你和他并无血缘关系,岳天鸣虽能照顾你,无非是好吃好喝当猪养罢了。若是岳天鸣一直当你是林青锋儿子,那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态度。可见必是他收养你时不知实情,后面虽然知道,磨不开情面就继续养着了。”
褚辰砂沉寂多年,对长生堡内部这些事情自然不知,但他凭空设想,所说的竟然并无谬误,这份揣测人心的本事也委实了得。林皆醉默然不语,褚辰砂却笑道:“岳天鸣刚发现你身份的时候,你日子必定不好过。”
十几年的那一记耳光的记忆,猝不及防地袭上心头。小总管原当这件事早已忘了,却在这样一个时候骤然涌起,他慢慢道:“我也是那时才知道。”
褚辰砂笑了一声,“你倒肯留下,若是我,当时便走了。”
林皆醉说不出话来,如果时间倒流一次,他会怎样做呢?可是长生堡里有白虹,有小夜,再来一次痛彻心腑也罢,他终是舍不得不识得他们。
褚辰砂又兴致勃勃地问道:“被我毒死的岳天鸣那女儿,听说你为她一步一拜过?”
林皆醉木然道:“是。”
褚辰砂对此十分不解,“你这般心爱一个女子,竟不要她?就是她不肯,你竟不把人带走?”
林皆醉没有回答,褚辰砂倒也没等他的回答,又道:“若我处在你这位置,早就想法把长生堡主弄到手了,然后再要那女子。你竟这样想不开。”
林皆醉终于开了口,声气与他平时并不相符,“你自入江湖以来,便做下许多恶事,我也想不明白。”
褚辰砂一怔,随即笑道:“没想你现下还能还嘴。”又笑道:“什么是恶事,什么是好事?我从来只做我想做之事。有拦路的东西,杀掉便是;不喜欢的东西,丢掉便是,有什么好在意的?”
“那你在意郁寒与曲莲吗?”这两人,一个是曾与他定有婚约,被囚多年;一个是他的弟子,为他身死。
褚辰砂奇道:“他们不是都死了吗?”
“宋玉先生也死了。”
褚辰砂的面色终于变了一下,带些惆怅,“是啊,小时的感情总是最真的,那个时候对我好,且一直对我好的,也只有二师兄了。”
这世间难道没有对褚辰砂好的人了幺?自然是有的,林皆醉所知道的就有郁寒与曲莲,不知道的大抵更多。但褚辰砂似乎对少年时的记忆最为深刻,对那个时期的感情也最为认可。同他一起长大的人,关龙骨对他应也不错,但后来褚辰砂肆意杀人,关龙骨出手清理门户,便被褚辰砂从他在意的名单上划了下去。反倒是后来与岳天鸣等人结义创立长生堡,与褚辰砂再没见面的宋玉被他一直记到了心里,成为他唯一寄托情感之人。
林皆醉倏地一惊,他忽地想到:自己与褚辰砂在情感方面,竟多多少少有些相似之处。行走江湖之时,他也曾在西南与人结义,也曾遇到林戈这般全心以对的手下,其他释放善意之人亦有。然而他最重视的,仍是与他从幼时相识至今的白虹与小夜。
只是……小夜已逝,白虹人在北疆,生死难料。
他心中剧恸,再度被拖入了幻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