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绵狐疑望去,白衣人眼神如玉般温润,撞上她视线时,唇角牵起了愉悦的弧度。
她有片刻失神,忙把头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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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绵等今日盲童来送饭。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消失匿迹的斗笠男人一别多日,竟然突然现身。
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几滴未干涸的血液顺着他衣角滴落。
像是刚刚杀了人。
众人惊呼声起,脸色骤然青白交加,泛出恐惧之色,连连后退,迅速远离前方的男人。
斗笠男人一声不发走进牢房,从中挑出一男一女。
男女目光无神,脚步滞涩,老老实实跟随他。
其余人就这么注视熟悉的邻居或者家人,从一个狼窝,到了另一个狼窝。
不久之后,隔壁的牢房,响起了刺耳的尖叫声。
声音穿透薄薄的墙壁,像一把刺,扎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容吟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面上微寒,重绵指了指藏在手心里的手表,小声说:“3点55分,盲童正在地牢内部。”
斗笠和盲童都已身处地牢内部,彩蝶没了被杀死的机会。
容吟颔首,指间彩蝶飞旋,不到一瞬隐匿于小窗外。
仅仅三秒的画面,被离得最近的胡子男捕捉到,他疑神疑鬼,目光在容吟和重绵之间打转,神色变幻不定。
斗笠男人浑身是血,从隔壁牢房走出来,面容犹如恶鬼,滴血的食指指向人群,恶意满满。
“下一对,你们选谁?”
这回他恶毒地将死亡的选择抛给了众人,让他们决定哪两个人送到饿狼口中。
哭泣求饶声迭起,人们嚎声大哭,下跪磕头,求饶一命。
咔哒——
斗笠男人不为所动,石锁开启,沉重的铁链与铁栏发出摩擦的声响。
众人的耳膜受到刺激,有几个吓得当场昏倒。
剩余的人浑身战栗,面面相觑,触及对方的目光又仓皇低下头去。
空气里充满了紧张的意味。
胡子男像卑微的藤蔓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手指往重绵的位置一指。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她和那男子偷偷摸摸想逃跑,杀了他们!”
这话成为了一句开端。
众人哭声一顿,几秒后,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浮木,他们意气激昂,不谋而同地喊:“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声音越来越大,指向两人的人也越来越多。
他们心底的某个想法出乎一致。
只要别选自己,随便什么人都行。
每一个人都想活下去,那就让别人死吧。
重绵环顾一圈,迎着她目光的人躲躲闪闪,不肯直视。
这群人先前受了容吟救济,不说报答也就罢了,转眼背弃恩德,恩将仇报。
她气得握紧了手。
容吟不语,仿佛被千夫所指的人不是他。
她侧脸看他。
初冬的月光从天窗倾泻下来,恰好照在他圣洁的白衣上,他从容不迫,周身气质皎洁如月。
像是不可亵渎的神灵,沾染不了半分尘世的污秽。
重绵松开紧攥的手心,胸腔里燃烧着的愤怒火焰,受到影响,也跟着渐渐平息。
斗笠男人带走了他们。
隔壁的牢房逼仄,中心容纳一张石床,四面狭窄。
石床残破,斑驳的血迹还未干涸。
重绵走进去,第一次直面杀人现场,不敢多看。
地面肮脏,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蹲着将脸埋在膝间,后知后觉地感到紧张恐惧,像有一只手牢牢地攥住心脏,渐渐收紧。
许是驱寒丸的作用效果渐微,她抱住胳膊,身体微微颤抖。
容吟瞥见她发抖的身躯,将外袍脱下。
带着体温和药香的衣服罩住她,重绵抬眼,他穿着单衣往后退了一步。
“驱寒丸用完了,姑娘不嫌弃的话,用我的外袍抵挡寒冷。”
房内无光,四周黑沉沉,他立在不远处,保持适当的距离。
指尖触到温暖的衣角,淡淡的气息包围住了她,令人感到安心。
昏暗的屋内,微光从他指尖跃出,血迹斑斑的石床变得崭新干净。
他的嗓音温和柔软。
“重姑娘,你脚伤未愈,不如坐到石床上。”
他的语气,和医院里叮嘱病人早睡早起的医生没两样。
重绵抬头,一下子撞到了他关心的目光,不算亲昵,更多的是关心病人的意味,
他站在石床边,恰好位于皎洁月光下,一片衣角清亮,如熠熠雪色。
她就看着那片衣角,无声点了点头,声音细小:“谢谢。”
重绵小心翼翼坐了上去,又调整了几个姿势,避免他的衣袍被压住。
屋内安静了片刻,她盯着前方的铁栏,想到方才进牢房时,短暂瞥见的画面,微微晃神。
斗笠男人面前的轻纱微微掀起一角,眉眼显现了几秒。
年纪二十初头的样子,神情有几分冷漠和孤寂,一双眼睛泛出微红,不像常人。
“你……认识这人吗?”
她觉得,遭遇这种状况,最先怀疑的应该是仇家。
那么多人,总有一个熟识斗笠男子。
容吟陷入长久沉默。
低低的轻叹声响起,他话中情绪不显,音调却凉了许多。
“我先前有个猜测,现在已经能够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