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又想显摆,兰陵便配合着问道,“章大哥,赐教一下呗。”
“那日卢由特意在我面前提到言雀重视两国邦交的态度,我本没有在意,今日一见才知如果羽殿内真的因为明茵公主的事而引发争议,那言大人,定是帮我们说话的人。”说着,他面向徒湖奉承道,“看得出,言大人对公子您,也是相当满意的。您刚才不卑不亢的状态,真是石国之幸。”
兰陵对章水之随机应变的马屁能力,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送走言雀后,徒湖依旧心事重重,明显并不受用。
徒湖说道,“你二人去我房里,商讨下明日羽殿觐见之事。”
章水之刚准备跟上,却被兰陵一把拽住。他冲章水之挑挑眉,假意提醒,实则逗趣道,“章大人,没看公子脸色难看得紧吗,一会进了房间,你可别再惹他了。”
“兰兄弟这话说的,我替公子分忧还来不急,何来惹他一说。”
“公子知言雀前来,昨夜本想找你我商量探讨一下,可是我没找到你呀!”
章水之慌了神,结结巴巴问道,“公公子,昨夜找我了?”
兰陵故意不回,小跑出去,跟上徒湖。
章水之愣在原地,心虚不已。他昨日,确实偷摸去了花羽街有名的歌舞地。
见兰陵走远,章水之急追出去,“兰兄弟,兰兄弟,你们探讨什么了?!”
羽国大殿,金碧辉煌。栩栩如生的兽鸟雕塑悬于大殿之顶,让人有种置身在百鸟高飞的秘境之中。
国主‘羽离京’正襟危坐在高高权座之上,明黄锦袍之上,展翅兽鸟环身而秀,高耸皇冠之上,明艳九色羽叶相嵌。数百朝臣分立两侧,朝服的秀纹、颜色以及朝冠上羽毛,代表着他们不同的官阶和职务。
徒湖身着一袭青色暗纹的石国朝服,站在殿堂门口等待被接见。兰陵和章水之也都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不久,一个内官走出宣道,“国主召见石国使者。”
三人敛容屏息,正色走入。伴随着他们的步伐,殿中两侧大臣目光也缓缓移动。
走至殿中前方,徒湖躬拜道,“石国使者,史文院简文学士,徒湖,拜见羽国国主。”
羽离京脸色凝重,声音略带沙哑,“使者起身吧。”
徒湖再拜,“贵国二世子不幸罹难,石国尊外交之礼,表邦交之情,特派徒湖前来表以慰问。这是文书和拜礼详单,请国主过目。”
羽离京翻阅文书不予回应,众官员则是鸦雀无声。
沉寂片刻,一声轻蔑鼻音从徒湖身后传来,“哼!我国二世子刚刚入葬,这时来访,是特意来戳我们的痛楚吗!”
徒湖微微斜视,一个五色羽冠的官员出列,质问着。
羽离京没有制止,依旧翻看文书。
徒湖回道,“禀国主,各国慰问确实应该入葬之时遣使。但二世子罹难两月有余才正式入葬,石国未能提前知悉,还望国主宽谅。”
羽离京这才放下文书,看向徒湖,却依旧没有说话。
那官员又问,“敢问使者,可知我国世子为何遇难?”
“听闻,是被贵国神兽所伤。”
“但却是在一条通往石国的道路被神兽所伤,敢问使者可知世子为何会要去往石国。”
“是为向我国明茵公主求婚而往。”
“那我倒想问问使者,听说你们公主先前有位亡夫,也是因她而死?!”
徒湖从容答道,“不瞒国主及各位长官,明茵公主的亡夫,正是在下堂兄。”
殿中,有些许骚动。
徒湖继续说,“亡兄不幸染病,英年早逝,却不知‘因公主而死’是从何说起!”
徒湖铿锵简洁之语令那官员无法作答。不过很快,他身边同僚就补充道,“听闻你们公主从小恶邪罩体,乃不详之身。婚后不到一年,你那兄长就暴毙了,祸及夫家,令其遭遇不幸。此事怕是你们石国人尽皆知吧!竟然有意隐瞒,还应允我国世子求婚,是何用意呀!”
徒湖突然笑道,“堂堂羽国大臣,竟轻信谣言!这造谣之人别有用心,听信之人也是愚昧至极!”
那官员被徒湖激怒,满红耳赤地问,“使者修要在此狂言放肆!”
徒湖轻蔑地说,“敢问各位,难道在下不是‘夫家之人’,如今我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我父亲更是石国百官之首,何来的‘祸及夫家’!”
那官员顿时面露难堪之色,“哼!”了一声,便站了回去。
又是一阵骚动后,仍有官员不依不饶,“若只是谣言,为何连你们先国主也将这位公主送出都城。”
“曜石城是公主与兄长自幼相识相守之地。兄长亡故之后,公主不忍面对伤心之地,执意要离开。先国主强留不住,却也不愿爱女心伤,故而同意。”
“公主如此尊贵之身,却引得满城流言,民众避之不及,可见是触怒了兽神。”
徒湖朗朗回道,“目石之繁华,通贸之繁盛,全都仰仗公主的治世之才,还需我给各位宣说吗。公主所为若是有违兽神之意,为何还会受到如此庇佑,将目石城治理的盛世清明不说,就连最近的羽通城,不也从中受益嘛。”
一时间,无人再上前相争,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羽离京神色复杂,表情却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没有,依旧是没有言语表露。
一位头戴七色羽冠的年长官员徐徐走出,语速缓慢,却字字清晰,“使者,明茵公主盛名,我等都有所耳闻,身为女辈,她确实可敬。但是否也正因女权太盛,与其婚配之男子反遭压制,才难逃劫数。”
兰陵欣赏着徒湖这场意气风发的表演,深感佩服。但同时,他也在这场唇枪舌战中,看出羽国官员势必要让石国难堪的可笑行径。虽然恶灵、兽神的言论在这个世界并非无稽之谈,但眼前这些人明显是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一味地构陷,却不知意图为何。
方才发问的老者位居前列,气态不俗,看似笑容可掬,却目光如炬。徒湖迎着老者的口吻,也放缓了语气,“公主年少之时盛名能力就已非常人能及。兄长自幼与公主相识,情缘早已命定,兽神又何以等到他二人成婚后一年才削其锐气,惩其锋芒?”徒湖顿了顿,转而激昂说道,“至于二世子请国主恕外臣冒言,世子虽是求亲路上遇难,却与公主未曾蒙面。况,二世子近路不走,绕而行远途,罹难于羽国神山脚下,葬身于羽国神兽之怒,而诸位官属不但不查明真相,反而却仅凭着无端谣言就牵连我国公主清名,挑唆石羽两国邦交,徒湖实在为羽国各位长官之能力修为感到遗憾。”
徒湖语出惊人,引得众官员对他怒目,甚至有人不顾身份颜面叫嚷道,“你们石国”
“好了!”羽离京一声呵斥,制止台下即将失控的情绪。
“父王,石国使者一路辛苦,应受礼遇。依礼,应在殿中设宴款待才是。”太子‘羽离庆’站了出来。
羽离京点点头,拉长语调说道,“使者辛苦,明日就在‘临使殿’设宴吧,言雀负责一应事宜。”
“遵旨。”言雀答道。
一场波澜不惊的争辩就结束了,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也看不过羽离京的态度,徒湖依然心事重重。
众臣纷纷退去,内官迎过来,招待徒湖他们前往临使殿。章水之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兰陵问道,“章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快走呀。”
“兰,兰兄弟,在下,在下这腿不听使唤了。”
这位章大人被刚才一番来势汹汹地激辩吓得全身发麻,如今腿脚都已动换不得,满身汗水也浸透了官服,样子狼狈得很。
兰陵调侃道,“章大人,这是被哪位兽神附了体,汗如泉涌呀!”
“兰兄弟莫要嘲笑了,赶快,帮帮我吧,动不得了!”
兰陵边笑边搀扶着他慢慢移动,朝着临使殿前进。路上不时要故意折腾章水之,麻疼之感令他痛不欲生。
徒湖愁意仍在,但也不禁被章水之的窘态,给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