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湖和占芜回到自己府上已是深夜,家仆报说有人拜访,还带着兰陵的荐信。
徒湖大概猜出了来人是谁,待占芜回房休息后独自来到书房见客。
“路辰拜见徒大人。谢大人救命之恩,谢大人不计前嫌之恩!”
徒湖叹口气,“哎,先坐吧。”
路辰递上兰陵书信,道,“这是兰陵公子,让在下交给徒大人的。”
徒湖翻看,信中写道,“路辰他知错了,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你正在用人之际,就大人大量收留他吧。他一定会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徒湖读毕,大笑不止。
路辰困惑道,“徒大人这是?”
“这个兰陵,早知他文字笔法如此粗鄙,我才不会让他入幕为宾。”
路辰也是笑道,“兰兄弟刚写完此信,在下在下也是心里惶恐。”
“好了,我问你,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事?”
路辰说道,“我是死里逃生的人。既然命是你们救的,就算为你们再死一次,我也心甘情愿。”
“那好!从此,你与兰陵便是我亲信之人。”
路辰惊讶,带着哽咽道,“谢谢徒大人。”
“不必拘礼了,我且问你,身体是否痊愈?”
“我已无大碍,徒大人若有吩咐,交代便是。”
“既是这样我希望你替我去趟昆国。你可带上郭竹,就当游山玩水了,可好?”
“但听徒大人吩咐。”
翌日一早,徒湖穿戴整齐,来到羽贸属议事大堂。
众官员已正立等候,见他走入,齐拜道,“属下,参见徒大人。”
徒湖威严正色,“诸位起身吧。”
“谢大人。”
“弓执使,新贸之物购进得如何?”徒湖问道。
“回徒大人,这品类只购得三分之一,数量也只购得三分之一。”
徒湖不悦,“为何?”
“徒大人,新贸此举,有损商家之利,能征得三分之一已是难得了。”
“征得?!”徒湖一听便猜得几分内情。
这‘弓冒州’是负责采买的‘执使’,与律家是表亲关系,得了个采办差事,平日油水捞得不少,还有些目中无人。民间商家仰仗官家,巴结讨好自不在话下,在这小小采办看来,与那征税上供又有何差。‘征得’二字也不知是他无意透露,还是有意示威。平日还听说他常与徒漾、徒波往来密切,此刻刁难也是料想之中。
徒湖幽幽问道,“这么说来,便是弓执使办事不利了?”
弓冒州鼻哼一下,“从前采买,下官可是未差分毫,如今新贸推行不下去,难道不是政令之则嘛?”
其他人有窃笑的,也有错愕的。弓冒州平日耀武扬威倒是常事,但徒湖怎么说也是守相之子,且高他半个官阶,这作态确有些虚张声势了。
徒湖更是表现得不在意了,这等无脑之辈一看就是被他两个兄长抛出来打前阵的。他反倒放松了心态,缓缓坐下说道,“诸位也坐吧。”
众人落座,弓冒州却不坐,昂头等着徒湖应对。
徒湖看眼堂内其余官员,问道,“在坐各位,可有自荐?将剩余三分之二置办上来的?”
一时间,鸦雀无声,弓冒州左右看看,见无人出列,更是得意。他刚想大放厥词,一位年轻人却突然站起拜道,“回禀徒大人,下官,愿意一试。”
众人不屑地看着这个大胆走出的年轻官员。
徒湖饶有兴趣问道,“你是林青?”
林青显得有些惊讶,没想到徒湖能认出自己。
像弓冒州这种与他对着干的,徒湖已是提前预料到了。还有一些,平日碌碌无为,也不求他们能有什么作为。如果说这些官员有的是开水,被某些人故意泼洒出来烫徒湖的,有的是温水,想将徒湖这只青蛙慢慢熬死在里面。那么这个林青,就是那道不温不火的清流,而徒湖却要做那控流之人。
林青通过‘民荐才考’进入官贸属,他十八岁被委派为‘采办民员’,第二年便被提拔为‘采办副执使’。他在官贸属是个出了名的刺头,慵懒之风、敲诈之风,都要说上两句。因他是占长吏亲选亲任的副执使,大家也就给几分面子,不予计较。可他的历任上司几乎不给他安排什么实际差事,还时常冷嘲热讽想逼他知难而退,如今他已二十六岁,依旧是采办副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