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上去只是君启林的猜测,可他识人、断面、品心的直觉,自认不会错。
没想苗尔直接开诚布公道,“确实,他曾劝我离开。虽是为了我好,可也多少令我有些生气。叔父,我知你心中忧虑。五族千百年来,何曾真正太平过,生意上的界限,利益上的交割。好在大家深知只有拧在一起,才能有艺石的立足之地。想来,就是因着这点考虑,才能相安无事到现在。可小家小户都有婆媳拌嘴,嫡庶分家的闹剧,偌大的五族产业,有些私心在所难免。只是君漠青的事情,让君族蒙受的损失太大。君族在石、羽两国的产业本就有限,又因为那件事分出去一些。我当时尽力了,可”
当时,苗尔顶着很大压力要保下君族在石、羽的生意,可没做到就是没做到,她没多为自己辩解,继续说道,“如今君族只剩下昆国这边,我知其中意义。但兰陵与我说过许多次,事情能做到几分就做几分,求个问心无愧罢了。苗尔就趁着此刻跟叔父坦诚,苗尔能做的,也无非就是留下了,相信艺石城那边知我心意,暂时不会有什么变故。至于最后的结果”
结果如何,虽然重要,但君启林更看重眼前这个小女子此时此刻的决心。
他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对族首的拜礼。
原来这个小女子未曾有过一丝要放弃君族的念头,即使是她心中在意的人劝过她,竟也没能动摇。
但话说回来,君族若真的垮了,昆国这边的生意一定是其余四族争抢的对象,到时候争个头破血流,君族也就有陪葬的人了。所以,君启林不会天真的以为苗尔愿意帮助君族是怀着对他们一族的怜悯。说得长远点,她只是不想看着五组分崩离析的那一天发生罢了。
她是个生而为五族的人,这也算不得什么私心。对她这个决定,君启林多少存了感激。
拜过之后,君启林竟似一下子恢复了斗志。他一个曾历经过不少坎坷的中年人,竟被一个小女子鼓舞,声音铿锵不少,道,“我君启林十五岁经商,至今二十年。少年得志,执掌昆国商场,想想当时何等意气风发,交游各方、整顿商铺积弊、推之以新兴制度,再多险阻我也都跨过去了。想来也是年少轻狂吧,胆大妄为,竟也做出了一番事业。如今年纪大了,反倒有些畏首畏尾,任人宰割。”
君启林一番自嘲后,继续说道,“兰使者一个外人,只因与族首的交情,便不惜以身犯险,为我君族寻出路去了。我堂堂立昆都的五族馆长,却放任这里产业山河日下而坐以待毙。启林实在有愧,还请族首放心,兰使者回来前,我君启林若是能做到十分,便不会只做九分。”
说罢,君启林深深一揖。
苗尔亦是深深一揖。
门外,他二人交谈的内容,禾生听不大清楚。但这却是他们第一次撇下君漠彦,而密谈。
禾生身为苗族家仆,听的,是苗族最有权威之人的话。可苗族向来最有权威的,不是苗尔,而是苗人天。
出于对苗族的公心,他截下了苗尔写给寻云的信简。那信中,除了告诉寻云自己要再多留两月以外,就是让寻云务必稳住艺石对君族的情绪,切不可有分食之心。出于私心,禾生最近一有时间,就去盯着郭记菜铺的动静。只是那里如铁板一块,一点都探不出虚实,这倒更说明里面非同一般,引起他的好奇。
然后,不知是公心还是私心,禾生来到了君漠彦屋前,敲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