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安眉眼微蹙,“曹大人认为不妥?”
“城主若是将老臣方才所言都听进去了,便不应再这样想。”
曹威语气平和,却明显是在批评。公良安终于放下了酒杯,问道,“曹大人,如今立昆都里的真实情况如何,我们并不清楚。难道凭着一个陌生人带来的一张拓印,就断定温多回心转意了?!”
“上午城主将密信拿出,老臣还摸不透居立是何居心,只能分析利弊,以求万全之策。可与那年轻人聊过,老臣才知居立为何都要用这种他最不屑的方式来游说了。城主您想想,居立这封密信不恰恰暴露了他的不自信嘛,至少说明温多已经不站在他那边了。”
公良安语滞,像个被揭穿的孩子,不知所错。
他平日冷静,可这么简单的事,偏偏没有想到。不是因为他喝了酒,而是因为他被莫须有的利益,冲昏了头脑。
曹威并不责怪,兴盛国族和争取权力,本就难以割离。公良安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隐忍多年,如此巨大利益从天而降,能克制如此,已经做得很好了。
曹威徐徐又道,“城主,你我之前有取而代之的心,是因温多势强,国主又优柔寡断,总是以母为尊。可今日听那年轻人说了国主的事,老臣才知”
听到曹威说起自己的那位弟弟,公良安不屑道,“曹大人听说了什么?”
公良安心中,从不认为自己那个弟弟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曹威缓缓道,“城主可知,五族如今的困局,是国主一手策划。”
“曹大人什么意思?”
“石国使臣被刺杀,乃是国主的安排。若没有后面猎宴的事,五族商铺一直被关停下去,便可令其余中小商铺借机发展。即使之后迫于各方压力重开五族商铺,也必定是公平竞争的态势,这对立昆都的经济和税收只会更有利。居立有兵,国主排除万难扶植固玉,为的就是用财路与他抗衡。到时再借此撮合石国和昆国的新官贸,逼着五族再让出一部分利益,形势对他只会更好。”说道这里,这位老臣由衷感慨,“国主每一步都算好了。只是后来出了猎蝓宴的事,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布局罢了。可即便如此,他却还能急中生智,改而绑定君启林,再次化解了自己的危机。城主您想想,若是没有国主提前作局,猎蝓宴的突然状况一旦引起民怨沸腾之势,根本不用居立出手,立昆都国殿里的那个位置,恐怕已经易主了。可如今呢,五族人帮国主支付了灾民的医疗费,还亲自护送人来帮他游说。城主还觉得您那位弟弟是个只听母亲话的乖孩子嘛?!”
公良安闻言震惊,却依旧不愿相信,“刺杀石国使臣的,不是他们五族自己的人嘛!”
“今日那年轻人说,君启林事后调查,发现那两人早在十年前便悄悄被安排在了立昆都的五族内部,且还不只这两人。不过如今,都已被清理干净了。”
话至此处,公良安仿佛第一次认识了自己的那位弟弟。
十年前,公良光可才九岁。他竟是当年就悄悄布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这样,自己自认的雄才大略,还真是不值一提了。
公良安自嘲似的冷笑一下,“曹大人,你帮我约国主派来的那位使者吧。”
曹威年迈的身屈,躬成了直角,突然间老泪纵横,道,“城主英明。”
公良安竟是回了同样的礼,亦是流下两行难以言说的眼泪,拜道,“谢老师提醒,安儿险些铸成大错。”
曹显随父亲躬身而拜,却想着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