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离开后的立昆都,格外风平浪静。
不合时宜的白酥依旧隔三差五地飘着,甚至开始蔓延至其他城市。但对人们的心情,却再无更多影响。
大街小巷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喧闹,白日里的市井繁华,入夜后的酒楼船舫。当然,最灯火通明的,还是令达官贵人流连忘返的漫花楼。
毕竟,日子还是要继续过,对眼前岁月报以平和而居的态度,似乎是立昆都百姓不约而同达成的共识。这个曲转流长的水乡国度,不同于羽国的特立独行,也不同于石国的中规中矩,它有种似水一般的柔和有度,适应着一切变化。
尽管如此,礼承属的大小官员这几个月来并没有闲着。他们没日没夜翻遍古籍,发现昆国几千年来曾出现过几次气候骤变,地壳移动的记载,如今的环宁冰湖也是在一次巨大地震之后形成的。幸运的是,这些地质变化并没有对昆国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这样的消息,只要发布出去,便足以安抚民心。但这么久过去了,国殿并没有借此张贴任何告示。
望空阁内。
公良光单独召见了礼承卿大人康由简。
对于这间从装饰奇特到空空如也的议事内阁,康由简并不陌生。但对于坐在前方那个已然是风姿卓越的年轻国主,康由简却感到有些陌生。
“康爱卿,寡人刚才所说,可有问题?”
康由简这几个月操劳于礼承属的事情,老迈的身躯又佝偻的几分。出于体谅,公良安特意命人在空荡荡的望空阁安放了一把椅子,允许康由简坐着议事。
听到公良安交待的事情,这位年近七旬的老臣有些犹豫。
“国主,”康由简声音沙哑却十分沉稳,“依着古籍中的记载,虽然史上的几次地质变化都没有动摇国本,但也造成过几百甚至上千人的死亡。国主确信要礼承属如实撰写,告知百姓?”
公良光笑容真诚,“康爱卿常劝诫寡人以史为鉴,以史为训。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那些尘封于古藏典籍中的一字一句十分重要。虽然这次礼承属找到的只是寥寥几笔有关古时天灾的记载,不是什么百家治政之策,也不是什么安邦理国的经典学说,但记录天灾天相和记录寡人的一言一行向来不都是礼承属的职责所在嘛?我相信,对于这些天立昆都所发生的任何事情,康爱卿手下史官定然已悉数记录,想必也包括此次天相变化。按规矩,寡人无权查览,寡人相信康爱卿定然会如实记录以供后人观瞻。若真是寡人治国不善,触怒兽神以遭天灾,寡人自然要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康爱卿你笔伐于寡人,对后人以儆效尤才能保我昆国长盛不衰。所以,这小小一张告示,该怎么写就怎么写,康爱卿不必笔下留情。”
听完公良光一席话,原本还只是犹豫的康由简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他这个在官场混了五十多年的世故权臣,竟然捉摸不透这个年轻国主到底在想什么。
“还请国主恕老臣年老昏聩,老臣想再确认一下,国主的意思,是让礼承属按照所寻古籍昭告天下,一字不差?”
“一字不差。”公良光笑容坦然,目光炯炯有神。
康由简知道,若是再说什么,就显得刻意了,也有些矫情,于是缓缓起身,躬身拜道,“臣遵旨,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康爱卿慢走。”
康由简走后不久,望空阁与廊道连同了一个侧门被缓缓推开。只见一人始终站在廊道处,未得指令,仍是不敢贸然进入。
直到公良光目光和善地看向他站立的方向,那人才恭敬拜道,“草民君启林,拜见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