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苛责傅佑远的中年男子都没了话说,只冷冽瞪着傅佑远,恨不得将其瞪出个窟窿来,
傅佑远似无所察,修长的手划过腰间钱袋,顺势解下来递给旁边狱卒,“辛苦了,有机会我请兄弟们喝酒。”话完,朝呆若木鸡的几位大人拱手,不紧不慢离开。
留下几位大人神色各异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长街寂静,百米外摇曳着烛火,有个头发花白的婆子领着个少年郎卖馄饨,味道飘香,老远就能瞧着热腾腾烟雾,莫名让人食欲大振,他吃了碗,又捎了碗带回府,离开时遇着大理寺出来的几位大人,他笑着过去,主动与他们攀谈起来,态度热络,神色谄媚,无端让人脊背发麻。
夜深了,雪越下越大,安宁睡得不踏实,好似又被困入寒冬的溪流中,水覆至腰身,身子瑟瑟发抖,而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里,无人听见她的呼救,更可怕的是,她拼尽所有力气也发不出声音,她哑了
她睁开了眼,脸色惊惧的盯着梅花图案的帐顶大口大口喘气,因着恐惧,双手紧紧抓着被子,潮红的脸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梦里冷,醒了却热得发闷,她踢了踢被子,转头望向漆木高柜上的沙漏,这才发现床边坐了个人。
安宁擦了擦汗,精致的五官莹莹动人,“你回来了,今个儿可还顺利?”
“你是问朝堂的事还是父亲替你议亲的事?”傅佑远咧着嘴,笑得纯净清雅,“贪污案由三司会审改由我全权负责,你弟我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了,至于你的亲事,父亲身体不适,短期内该没功夫管你,你说顺不顺利?”
安宁坐起身,竖起身后的枕头垫着后背,眸色晶亮的朝傅佑远竖起大拇指,“双喜临门!”
看她精神尚可,傅佑远命丫鬟将馄饨端进屋,记忆里熟悉的味道飘来,安宁欣喜自然,“还是你记着我喜好,我以为福婆和孙子早收摊回乡下去了呢。”
这家馄饨摊几十年了,以前安宁时不时爱偷溜出门买,后来发生许多事,福婆说她身体不好想回乡下养老,她以为再也吃不到了。
“在哪儿过日子不是过,乡下不见得比城里清净。”傅佑远找了条小桌架在安宁两侧,温声提醒,“慢些吃,你要喜欢,等你身体好了我带你过去吃个够。”
安宁双手捧着碗,眼馋盯着馄饨上的几粒葱花,话比平时多了起来,“福婆儿子儿媳死得早,她独自养着孙子,摊子忙的时候我还帮过忙,福婆喜欢我,曾说要给我煮一辈子的馄饨”说到后边,她突然不说了,如扇的睫毛贴在眼睑轻轻颤动,傅佑远快速伸手,夺过她的碗自己吃起来,“人福婆随意寒暄两句你还当真了?脸皮一如既往的厚!”
眼看小碗馄饨没了大半,安宁哪儿有心思想其他,抢回碗,睚眦欲裂倪着油光满面的傅佑远,“你没吃吗?怎还跟我抢食?”
“尝尝京味的馄饨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老实说”见安宁眼神冷飕飕射来,傅佑远软了声,“确实比晋城的好吃很多。”
经过番逗闹,安宁心情好了不少,两颗下肚,问傅佑远还要不要,她肠胃弱,什么食物都不敢多吃,解解馋已心满意足了。
傅佑远速度快,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了剩下的馄饨,完了捧着碗,滋溜滋溜喝起汤来,明明容颜清秀俊美,动作却粗鲁得很,绿蚁进屋看得好笑,整个府里,也就少爷能逗小姐开心了,如果少爷不在,小姐几乎没怎么笑过,常常一个人坐在窗边想事,身形单薄而孤独,看得她跟着难受。
此时见小姐笑靥如花,她语气轻快起来,“小姐,东山院那边又闹起来了,老爷昏昏沉沉的嚷着管家去庙里请道士来做法,说宅子风水不好。”傅平章好迷信,曾为了长生不老绝食好几天,饿晕过去仍不肯进食,还是听到傅佑远跟郑氏商量要不要给他打棺材他才清醒过来,此后不追求长生不老了,但仍时不时招些江湖道士进府看风水。
府里的门,窗户,凉亭,隔三差五拆了修,修了拆,每年不折腾个两三回他就浑身不舒坦。
这才来京城多久,就又开始了。
安宁素来不过问府里的事,只是替傅佑远难过,傅平章年轻时嫌弃他们母子碍事,纵容郑氏将他们赶出府,后来要不是傅平章身子出了毛病大夫说他再无子嗣,他不会想方设法将傅佑远接回府,随着傅佑远越来越出息,傅平章紧紧想把他拽在手里。
谁能想到,自私虚荣的傅平章谁的话都不听,独独拿傅佑远没辙,傅佑远说十句,九句他都不敢顶撞。
正因为这样,傅平章要作妖,只有傅佑远才拦得住。
“京城不比晋城,由着父亲胡闹恐会叫外人钻了空子,母亲性格又太过柔弱……”
“此事我已有对策,你安生养身子,真要疼我这弟弟,痊愈后帮着母亲料理后宅我感激不尽……”傅佑远笑盈盈朝安宁拱手,“长姐,为了你弟往后的前途,只得辛苦你了。”
郑氏太过柔弱,凡事又以傅平章为重,后宅交给郑氏迟早会出乱子,有安宁看着他在外才能后顾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