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孚、王鼎,那几个奸吏贪贿之数,你等可都查清楚了?”这日四名军机大臣刚刚入觐,道光便即向各人问道。</p>
“回皇上,此案四名主犯,蔡绳祖、刘东升、任松宇三人都已经招供了,只有庞瑛尚在审讯。如今已经查出,那蔡绳祖受贿六万余两,任松宇和刘东升各三万两上下,这样看来,四个人加起来大概也有十五万两了。”王鼎向道光上奏道。</p>
“真是岂有此理!”道光听说各人受贿之数竟有十余万两,也当即大怒道:“朝廷设立捐监之制,本也是不得已之举,不想这些人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滥用捐纳房职权,给外面那些无耻之辈出办假照!你等听着,这几个奸吏受贿之数,早就应该论死了,那就等审结之后,一律斩决!还有,这十年以来,在户部办事的堂官司官,曾经兼管捐纳房的官员,你们一个都不许放过,都查一遍,看看每个人任上都有多少失察之数!到时候,都一并议处,绝不容情!”</p>
这日道光君臣商议之事,乃是道光十年被曝光出的一起大案。嘉道之际,因朝廷多有战事、黄河屡兴大工之故,不得不一再开放捐纳,准许官员士绅,以至寻常百姓出钱捐监。虽然捐监也不过是买一个监生之名,但在清代社会,监生就意味着更高的身份,所以还是有许多人趋之若鹜。捐纳虽然不限官民,可是对于出捐人家世身份,还是会有一定核查,需得身家清白方可准许捐监,但随着捐监之事日渐频繁,捐纳人数越来越多,很多户部官员便也不再认真核对捐监人实际情况,只要看到对方出钱,便即予以开具证照,捐监人有了证照,便可在乡间以生员自居。</p>
嘉庆末年,户部捐纳房的吏员蔡绳祖、刘东升、任松宇、庞瑛四人意外发现,很多人其实不具备捐纳资格,但为了捐得一个监生,不惜上下打点,额外花钱,而捐纳房司官又往往应对不暇,直接把开具证照之事交给了吏员。四人便即借此机会,向那些资质不足的捐监之人大加勒索,并私自开具假证件,捐监人为了获得证照,也往往对四人选择屈从。如此一连十年,四人前后办理了三千四百余起假捐监,一千二百余起假加级,共计获利十余万两。由于此案以开具虚假证照为基本办事手段,是以一般被称为“假照案”。道光发觉之后,也当即震怒,下令严查犯事吏员,就连吏部、户部参与捐纳,主管司官的所有大小官员,也都一并受到牵连。事后,文孚、王鼎、穆彰阿三名军机大臣,也因不同程度的失职而被降级留任。</p>
“皇上,臣等已经将最近十年,吏部户部大小官员,尤其是捐纳房主管之人详细查过了,这……大多数人都有失察之过。”王鼎也只好向道光据实而言,只是说到这里,王鼎却也取出一张素笺,向道光补充道:“当然了,臣等也在户部发现,这几个司官从未参与捐纳房之事,而臣也听闻,前些年就是因为假照日甚,很多不管捐纳事宜的司官,也都在捐纳房当过差。这样说来,这几个人应该都是清廉之人,还望皇上从宽处断,对这些没有参与假照一案的司官不予追究。”</p>
“是吗,这几个……阮常生?”道光取过素笺看时,只见上面一共只有五个名字,而第一人正是云南司郎中阮常生。</p>
“是的,皇上,臣也问过不少户部之人,阮司官的父亲,就是如今云贵总督阮元阮总制,可是他在户部云南司三年,云南账目从来办得一丝不苟,绝无徇私之事,而捐纳房那边,他更是去都没去过。先前宝华峪一事,阮常生因为拨用工银,也受到过臣等调查,当时臣等也查得清楚,在阮常生调度之际,所有用银都是如实发放,绝无假公济私之举的。这样看来,阮常生虽只是尽职办事,亦属难得,臣想请皇上予以嘉奖,也让其他司官看看,为官之道,竟是如何。”一旁的文孚也向道光推荐阮常生道。</p>
“阮常生吗……只是……”道光自然清楚,阮常生能在户部假照风行十年之中,与捐纳房绝无干系,确是清廉难得之举。但即便如此,阮常生所行之事依然只是尽职尽责,若是因此予以表彰,似乎又有些过当,一时也是沉吟不语。</p>
“皇上,臣觉得,阮常生之举只是勤于本职,本身并非议叙之项,但阮常生在户部已经做了三年郎中,即便只是尽于职守,依然有足够资历,可以升迁了。”这时却是曹振镛主动向道光言道:“臣前日得知,永平知府一职出缺,正在草拟补任之人,这阮常生既然清廉严明,不如暂试道府之职,以观后效。如此皇上也不用嘉奖于他,只需将他补上永平知府的缺,就足以告知户部之人,勤于任事,皇上是看得见的,皇上也会重用勤能之人,这就足够了。”</p>
“曹振镛之言有理,既然阮常生办事一向尽职,如今升他为知府,严惩其他司官,自有赏善罚恶之用。就准曹振镛之议,升他为永平知府吧。”道光想着曹振镛之议并无不妥,便也同意了他的意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