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声音从女孩的口中发出,不似人类可说出的声音。奇怪的语言仿若扭曲了这个星球上所有基础音节的规则,狂傲地叫喊着自己的存在。
与女孩脚下火光的吵闹相反,呢喃般的一句话安静得可怕。女孩合上了双眼,失去了作为人类的生命。在步入尽头的时刻,她面前的人无一不以恶意的余光所观察着她的死,只有一个尚且年幼的男孩,呆滞的脸庞上怀抱着一份怜惜……
紧接着,一副画面瞬闪而过。
不过是朦胧的片刻,我的精神已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所面对的,毫无疑问是地球以外的生物,甚至是神明般的存在。
超越人类对几何认识的形状胡乱而无序地堆叠,从中间那无可名状的主躯延续出八根尖刺,尖刺仿佛是从不同生物中剥夺而来的白骨。骨刺间形态各异,但组合在一起却拥有着微妙的统一感。
而我的目光无法从这噩梦般的邪异上移开,这导致我不得不看清了更多的细节。
骨刺并非八根,而是整整二十四根!每一根白骨上都由三根长骨链接,长骨间的关节轻轻滑动之下,伸展着它有如山丘般巨大的蜘蛛八爪。仿佛是代替神經与血管的作用,说不尽的黑紫色细线歪曲地攀爬与围绕在骨骼的所有可见处。
八根蛛脚仿佛支架,左三右五,撑起遮天盖日般的极大八翅,其形近似一只巨蝶,却无法观察到蝴蝶应有的美丽。翅上并无自然界精雕细琢的华美翼纹。白骨之下流淌着血红的液体,液体在黑紫细线的紧围下,渐渐成形,仿佛一张染着红紫黑三色的蝙蝠翅膜。
薄膜上突出了一块、一块的脸庞。有人类、亦有我不敢想象的生物。长满鳞片的鱼人头、滴下黏液的鲜红触手生物、长着如花般头部的异形。似人非人的诡异脸庞,各有差异。可不变的是,他们都在笑着。是的,尽管是从未见过的无数物种脸庞,可我的确能看出,他们在笑,发至内心地笑。
而这时,翅上又长出一张脸庞。
如此熟悉。
是她,一度被我遗忘的曾经,尤沙。
我看向她站于远方的躯体,面容已经模糊不清。她的脸庞滴下黑紫色的水珠,随着水珠越滴越快,她于巨翅上的面容别越发清晰。相对地,她本来的脸庞越发变为一片干净的黑色。
我明白了,那些脸庞皆是它,那些肉体亦是它。
邪诡蝴蝶神的信徒即是它的眼睛与行走于现世的肉体。它们如此链接,张开深绿的双瞳,如同虫群,化身一个整体。
尽管我尝试着闭上眼睛或是转移自己的思考看向其他记忆碎片。可那一幕依旧是深深地刻印于脑海中,为我带来无尽的疯狂。
我忍不住地嘶吼着,没有原因。只是我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那代表着另一个世界,甚至是真理的代名词降临在我面前。而我与它直视。除却疯狂,我无事可做。
可这伟大的生物不屑于留意我,亦无看向尤沙。
我明白,这只是一段过去记忆。只是同样作为人类,我仿佛能理解这种精神上承受难以名状的祝福而崩溃之痛。
尤沙的身体几乎与空间中的边界贴合,逐渐融为一体。
她的血管似虫,在皮下蠕动。沙哑的悲鸣如要撕裂身体。我一直看着,也只能沉默看着回忆中的她。
不知过了多久,痛苦的呻吟已然停止。尤沙从空间中的黑暗中缓缓地站起,她的脸上重捨起人类外貌,露出如那些脸庞一般的笑容。我清晰了解到,她皮囊下的灵魂,已和人谈不上有何关系了。
尤沙,或者说是现在的贝丝。她以记忆的传达告诉了我一切。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因为……你是我眼中少之又少,可称作人的……人?”
贝丝的声音出现在我的脑海。在我的思维空间中,她仿佛就站在我隔壁,用手抱住曲起的双膝乖巧坐着。
“在那之后,我不再全是我。我是姆罗村的恶魔,死在火中的尤沙。也是曾经流浪街头,最后当上洛托夫镇警察的贝丝。”
她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向曾经的邻居诉说着重活后的经历。
“我觉得尤沙是过去,是不应再次回忆的痛苦。但她今天为了你不断出现,甚至我都没法控制……你可能不懂,在你被全世界抛弃,孤身一人时。一个可怜你的眼神是多么重要。十三年了,我没一天能忘记你。”